“他舅的。”事到最后,马匪头子也只能嘀咕出这一声屁骂,随后便阴沉沉地走向了前方的床卧,竟是一屁股在这床上坐了下来,看这双手撑膝望“前尸”的架势和坐姿也确实有些阴沉山大王的架子和气势。
马匪头子坐在床上不说话,被他望着的马老五自然也无话可说,但这一隅愈发沉寂的月下冷室,或者是马匪头子身上那股愈发阴冷的气息……却让蜷缩在储物柜底柜里的小女孩儿恐慌得捂着嘴巴而不敢喘气。
……
是夜,山野丛林中。
“哈啊……哈啊……”凌夜在夜幕中疲于奔命,早无暇多顾前空的明月,更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又距离身后的追兵有多远。
大后方,近百丈之外。
“吁——!”急先锋一至悬边便神色怒变地勒停了坐下的快马,旋即一挥手中的火把照路,便大怒于形色之间:“干!”
“混账!”紧随其后的三当家人还未到便勃然大怒地纵马冲下了这座大林沟,口中言辞更是霸道无比:“堂堂马帮劲旅!又岂能被一条野山沟挡住去路?!”
“追——!”一伍追随三当家的马兵纷纷效仿,也幸好无人沦为笨将,而后一步赶来的老四更是一眼瞪见林沟就气极反笑地勒停坐骑以发号施令:“兵分两路!有马的随我等绕行林道,无马的跟着老二徒步追击!”
话一说完,老四便一马当先地调转马头冲向了这座灌木沟的左侧,更是在一路的快马加鞭中连连纵马冲跃过一切挡路的灌木、乱石和断树,真不愧是一个骑术了得的高手。
“驾!驾!”但见于此,其他人等也不甘落后,但这次确有人当了笨蛋,正所谓:马失前蹄,门牙作数;老马突停,骑兵自飞……
“舅的!”徒步追来的老二确实是捂着裆部追出的林荫,他同样也是率众而来,但身后只有几个举着火把带着兵器的跟班,这与前人相比可是落了不少威风。
话当下,老二因为迎头看到林沟挡路而环眼一瞪,随后便气急败坏地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刀,又好生揉了两把自己的亲老二才向前方举刀发令:“给老子追!”
而与此同时,前方那一大片山林中已经遍布火把和喧嚣,可见这一方马帮单从人员数量上来论确实不可小觑。
……
“呵呃……呵啊……”
烁烁火光遥在后,双目惺忪影飘踪。
此情此景,正是凌夜当下的写影。
是如今,凌夜非但奔逃得四肢酸麻,更能深刻地感受到四肢百骸内的那股冷热交替的炙寒火流在不断地冲刷着自己的血骨脉脏,而如此外虚内乱交替煣炼着心神和肉体的双重痛苦已然快要将他逼疯,可他偏偏又有使不完的力气,更感到分外的清醒和迷蒙。如此错综矛盾的肉体和精神冲突感甚至弱化和扭曲了他的视觉和感官能力,以至于即便是奔跑在这样一条尚算平坦的灌木丛中也犹如是奔跑在乱石相攀的嶙峋山峦上一样,且那愈发昏沉和幽暗的天旋地转之感更是让他彻底失去了本身的平衡。所以然,他以为自己是在用左手捂着胸口往前奔跑,但实际上他却是在捂着胸口向前爬着跑,而那些原本尚算低矮的灌木丛更是一到眼前就突然拔高数筹不止或者突然扭曲成蛇,以至于让他不得不闪避或跳跃过去才行。
但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凌夜明明在经受着“视障”带来的阻碍更大大的降低了自己逃亡的速度,可他与后方那些追兵之间的距离却越拉越远,以至于当到黎明出现在前路尽头的悬崖海面时,凌夜的身后除了自己的影子便再没有了第二类人物。
而这里,前方海岸高悬,旭日将起;后方一路平坦,更抛远了那一道林带线。
“呵呃……呵呃……”凌夜这一路跑来跌跌撞撞,亦如半跪半跑般抓捂着自己的心门,右手已然化成了摸路而行的工具,虽然这十尺之近,却狼狈了数息才跪倒在岸崖上。
“呵呃……呵呃……”他的双目早就空洞失神,嘴角上仍有唾液的痕迹,但那起伏剧烈的胸腔终于随着旭日的渲染而慢慢平复,而那些从他皮肤上交替流溢过去的氤氲之气也在日出东方之时消隐不现了。
彼时,他蹲跪在那里,曙光当前。
然,破晓当中,他却流下了一行清泪。
何由。
何故。
或许只有黎明和曙光知道——他在突然抬头时向自己发出的嘶吼代表着什么。
或许只有温氤的旭日明白——他在向自己嘶吼时流下的眼泪是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