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终南 山,冷雨飘飘,寒气阵阵。在如此冷凉之夜,别说是人,就算是习惯了昼伏夜行的虎豹,也会藏身于山洞之中,绝不会让这冷雨,湿了自己的皮毛。但这种夜晚,却也是一种人的至爱之时。
悟心君阳独坐在一处濒临小溪的草芦之中,这是他这几十年来,最爱的修禅之处,因为此地离香积寺亦有五六里之遥,无论是白昼还是黑夜,都能远离那尘世的喧嚣,不错,自打香积寺在最近这十来年成名以来,日夜前来拜访的客人,便不绝于道。而其中的许多人,所关乎也不是修心之道,而是那不见得光的俗物。
原来,自打梁祯确立以道、佛二教抚慰乱世民心的策略以来,官府对道士、僧侣的提防,便大大降低,而这,就给了这些本应“出世”之人,再次“入世”的机会——许多豪强富户,为了能够长久地保存自己的财帛,便将它们,给放进了寺庙或道观之中。
毕竟,乱世之人,生死无常,因此对鬼神的敬畏,也远甚于治世,故而无论是一般的马匪,亦或豪横的军阀,对这些供奉神灵之地,也往往是敬而远之的。因此,这庙中的僧侣,观中的道士,只要有心,便能跟当地的豪强富户攀上关系。
香积寺中的僧侣,也不例外,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僧侣们的“业务”也是越做越大,并最终,触碰到了,他们本不应该触碰的东西。原来,当年慧海开辟香积寺时,寺中僧侣不过寥寥数人,可是仅仅三十年不够的功夫,这寺中的僧侣,就已将近五百人。
这其中,既有真心出家的,也有因兵乱而失去了一切,进而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而遁入空门的普通人,但也有一些,是相中了那些往寺中“捐赠”财帛的施主,才落发出家的人。这类人,既有各路江洋大盗,亦有各路军阀派出的暗桩。
但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而今夜,正是代价到来之时。一群黑袍蒙面人,将步伐隐没在冷雨所造成的轻响之中,迅速却并不混乱地向那悟心堂主静修的草芦逼近。
草芦中,点着一根昏黄的蜡烛,在冷风中发出微弱且随时都有熄灭可能的光,而君阳就在烛台之前打坐,右手立在胸前,双目紧闭,神态安详,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异样。
蒙面人越发地近了,为首之人已经踏上了草芦的台阶,并用刀尖轻轻地跳开了门栓,进而一脚将门踹开。
“咻”“咻”“咻”然而,就在草芦的门被踹开之时,这草芦之中,竟是暗箭齐发,那冲在最前面的两个人,在自己能够反应过来之前,结实的胸膛上,便已被凿出了五六个孔洞,而整个人,也就像一棵被砍去了所有根茎的老树一般,轰然倒塌。
同伴的惨死,却并没有让剩下的人恐惧,相反地,他们立刻改变方向,以草芦正面为起点,两面包抄,意图将草芦包围,而后再用锋利的箭矢,将芦中之人,万箭穿心。
“砰”
向左前进的那群人中,有人不知踩中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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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前看似与别处无异,均是被湿泥及败叶铺满的地上,突然升起一块巨大的,用木条拼接起来的木框,而且这木框之上,还钉满了锋利的刀片,这机关的发动,来得实在太过突然,乃至于首当其冲的三人,完全就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便被“镶嵌”在了木框之中。淋淋且冒着白气的鲜血,顺着他们的躯体,融合在冷凉的雨水之中。
就在左边的人被陷阱击中的同时,草芦右侧,也传来几声惨叫,原来这草芦的右侧,竟是一个陷坑,坑深将近一丈,并且内里插满了锋利的竹矛,这掉进去的几人,不过转瞬之间的功夫,身躯之中的热血,便被放了个干净。
眨眼之间,就被放倒将近十人,这余下的人,也吓得大惊失色,不禁慌忙转身,意欲逃离这恐怖之地。
已经迟了,因为就在他们意欲转身之时,随着一身哨响,这草芦周侧,幽幽看不见顶的古树之上,竟是齐刷刷地飘落几滴体型硕大的雨滴。只是,与寻常的雨滴不同,这种巨大雨滴的落地之处,无一例外地,都溅起了浓浓的血腥之色。
这是五名身披黑袍,头戴斗笠的杀手,看起来已在树上潜伏多时,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好功力,竟然能在这冷雨不断的寒夜里,伏在树上半个夜晚,不被冻僵的同时,还能保持头脑的清醒以及四肢的灵活。
显然,这五名杀手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在草芦之中静修的君阳,不受来者的滋扰——以最直接,最了当的方式。
只惜,今夜,他们遇到了意志极为坚决的访客。
“噗”一名杀手刚刚在地上站定,嘴中便情不自禁地喷出一团血雾,接着整个人便直挺挺地扑倒在地上,伏在那些,刚刚才被他杀死的人的尸身之上,看起来,也是死了得不能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