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王兄,就算这白糖能吃,哪有吃一斤的。不过我看这归云居里多有新菜,却不见用这白糖烹调,百龄老弟,你这又作何解释?”
“这还解释什么!无非是怕吃出了人命,惹上官司!”
“不止于此,不止于此!我看,不如就让张掌柜立个约定,以后归云居烹调用糖,都用这白糖,你看如何?”
……
楚天舒皱眉听着,这些闹事的人里,主力是长安糖坊的管事,但藏在人群里推波助澜的,似乎还有酒楼的人?
王坚和谢山德本意是微服私访,早就下了马车,自然也是把这些话听在耳中,此时两人表现又各不相同。
谢山德因为利益使然,脸上颇有气愤之色,王坚则把脸转向楚天舒,似乎要看他如何处理。
他的眼神一转,谢山德便也察觉到其中的意味。
此情此景,自然可以用官身压下质疑,但这样一来,在尚食局和内府局,可就落下了口实。
你不是说你这白糖货真价实吗?为何城中百姓有如此疑虑?连百姓都有疑虑,你又如何敢献与圣人?
楚天舒实在是头大。
你们有这功夫,琢磨点别的不好吗?非要盯着我这月入区区几十万钱的小产业?
要说这些人的商业嗅觉还真是敏锐,察觉到了这白糖和归云居的潜力,便要第一时间将其扼杀,哪怕在后世你死我活的红海市场里,也少见反应如此激烈的。
对于这些人的诉求,他其实已经看出来了,一方面,所谓的白糖对人有害只是幌子,只要你归云居不把白糖拿出来冲击市场,我才懒得与你多费口舌。
另一方面,恐怕也有长安城中酒楼的势力,想要借题发挥,扩大舆论压一压最近归云居的风头。
这两条都是不能妥协的条件。
楚天舒走上前去,向众人一叉手,放声说道:
“诸位,这白糖一事,其实并非归云居产业,而是我白兔糖坊出产。因我跟张掌柜是远房叔侄,他好心提携,才放在归云居寄售,刚才有朋友说要用白糖入菜,我是舍不得的。”
第一步,撇清关系。
这话一出口,酒楼那边的人便沉寂下来,正主都已经出来了,总不好再揪着归云楼不放。
有人还想要起哄,楚天舒根本不予理睬,继续说道:
“至于这白糖是否与人有害,我今日起,便会着落伙计,仍是在归云居门口,设一甜水凉茶摊,每日用白糖煮茶,免费供给过往客商饮用,也一显我大唐之慷慨好客。若对此有疑的,我们每日午时正煮茶,各位大可来看!”
这话说得正大光明,绝大多数人一时想不到怎么反驳。
“谁要喝你那凉茶?喝出事来,你倒赔我?”
“喝不喝是你的事情,你不喝,总有人喝。常非,送客,再有人在店前鼓噪,便报给武侯,请东市署主持公道。”
楚天舒盯住说话的那人,眼神中已经有了威胁之意,众人见他神情便知道所言并非单纯的恫吓,一时间便散去了许多。
他们只是想闹闹事,逼迫归云居退让,要是对方真铁了心卷入东市署,大家都讨不了好,还是先行散去,再缓缓图之。
谢山德听到楚天舒提起东市署,便知道该是他出场的时候了,当下便与向王坚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人一同走上前与张百龄攀谈,这个场景,又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
不远处的来客斋中,掌柜舒远年正与徐紫文谈话。
“紫文,你看此事,还有可行之处吗?”
徐紫文放下手中茶盏,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今天的事,那楚天舒是如何应对的,你也看到了。连消带打,举重若轻,此事骤然发难,他不可能提前布局,在这几个弹指间,便有这等应对,实在是机变过人。更难得的,你可见谢山德身后那人?”
“倒没见过,那人有来头?”
徐紫文笑了一声,回答道:
“说起来,我倒是也与他有旧……那是宫中尚食局的王坚,现下正知典膳事,此前我小漱泉的新酒上市,他便曾前往查看,可惜最后事未能成。”
舒远年便也吃了一惊:“这么快,这白糖便要送入宫中了?”
“想来不会错。这下你说,还有可行之处吗?”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要说可行,那肯定还是有的,但实在是无必要了。楚天舒手里有如此底牌却根本不用,其做事之沉稳,哪像是十六岁的少年人!这等妖孽,我们跟他作对有何好处。说到底,你小漱泉的生意可有大受影响?”
“是啊。其实大家的生意都还平稳,此时试手也试过了,人家只是随意应手,便把危机消弭于无形之中,还争什么?我看,争不过,便干脆拉过来吧!”
“正该如此!”
两人想清楚了关节,便让小厮换过茶来,开始讨论怎么将归云居拉拢起来,思来想去,还是得从这少掌柜楚天舒身上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