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温烈早料到狄挽凤会先行一步,将此事添油加醋后禀报皇帝。正当尹温烈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奉乾帝竟然问道:“此一行,你带回多少人马?又损失了多少?”
“连臣在内,回到京师的,共有八百二十一骑。”尹温烈全然不顾及自己将实话说出,会受到甚么责罚,一一列举道,“原本贪狼关前中军营寨内有骑兵整五千,步卒一万五千八百员。狄大人又带来五千新兵步卒,总计两万五千八百人。因北军夜袭,来得突然,军中士卒又多大醉,未及防备。致使骑兵多未上马,步卒死伤无数。据臣统计,狄大人带来的五千士卒尽皆阵亡,骑兵只剩二百一十七骑,步卒仅剩六百零四人。副将阵亡一十七人,只剩一人随臣回京。辎重粮草尽皆丢失,器械马匹也大多被夺,此次能成功返回京城,还有赖沿途州府接济,否则,臣恐怕就要死在班师途中了。”
“北军夜袭者,几何耳?”奉乾帝问道。
尹温烈则答曰:“乃是北军主力,约莫有五千精骑。”
百官惧惊,朝堂大乱,人心惶惶。皆言损失如此惨重,战损比如此之大,莫非是尹温烈无能,还是北族联军过于勇猛。唯独那武臣之首孟克微微一笑,不为所动。
奉乾帝闻言勃然大怒,站起身来厉声质问道:“你素来治军有方,为何准许士卒在帐内饮酒醉酒,致使两万大军面对五千骑兵损失如此惨重?究竟是何人叫你如此?如实告知朕!哦咳咳咳......”心急之下,竟牵动病情,激起一阵咳嗽。仇宗业见状急忙上前轻拍其背,两个小太监又扶着他坐回原位。
不懂战场变化者,方有如此困惑。知晓其中玄机者,却是笑而不语。
百官逐渐安静下来,各回原位,皆躬身请愿道:“请陛下保重龙体。”尹温烈犹豫片刻,还是如实答道:“启禀圣上,乃是狄大人下令。臣在营中特设戒酒令,自我往下无论将帅士卒,皆不能醉酒。狄大人却因即将班师,下令将士痛饮一夜,致使士卒皆大醉。”
奉乾帝抚着胸口,喘着粗气,年事已高的他每每动怒,便会如此,脸色红白不接,指着文武百官问道:“狄卿何在?”仇宗业却伏在他耳畔说道:“陛下莫不是忘了,狄大人自从漠北归来后,染病在身,至今还在家中休息养病呢。”
那文臣队伍里的王耕左顾右盼,见无人为狄挽凤说话,自己又不肯放过尹温烈,故而站出身来躬身一拜,欲为狄挽凤“鸣不平”:“陛下,臣有事启奏。”奉乾帝问道:“王卿有何要事?”
王耕便信口雌黄,直呼其名,极为嚣张:“启禀陛下,依臣看来,此事全系尹温烈为脱罪捏造!狄大人虽为天子钦差,奉旨犒军,但军营之中向来以军令为尊。倘若尹将军不许,狄大人又如何能做得了主?此事分明是尹温烈一人为之,致使军队死伤惨重,因其惧怕圣上降罪,见狄大人因病未能上朝,亲自言明经过,故而欲拉扯狄大人下水。狄大人乃肱骨之臣,擎天之柱,岂能平白无故受他人侮辱?故而臣请命,彻查此事!”
“哦......”奉乾帝闻言便不再多说,毕竟狄挽凤乃是皇后宠信的近臣,王耕又为他说话,奉乾帝也不便降罪,心想着赶快把此事遮掩过去,倒也罢了,故而坐直了身子,捋顺了气息,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此事就此作罢。非是狄卿一人之罪,亦非你尹将军一人之责。好在边塞十万将士,还有大半驻守原地。并未伤及我朝元气,朕不怪罪你便是。”王耕见又被尹温烈逃过一劫,无可奈何,只能作罢。
可尹温烈却又叩首连连,他自知凭自己无法扳倒狄挽凤,故而只想为自己麾下阵亡的将士讨个说法,故而诚恳的说道:“陛下明鉴。臣麾下将士,见北军夜袭,虽不曾防备,但却拼死抵抗,无一人临阵脱逃!他们都是真正的英雄,请陛下降旨,安抚其亲属家人,以彰显圣上恩德,广泽天下。”
此事虽是合情合理,却提的不合时宜。那文臣之首曹庚闻听此言,冷笑一声,自言自语,小声嘀咕道:“圣上不曾降罪,理当暗自庆幸。还敢为部下讨封赏,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可奉乾帝并未因此动怒,而是一挥袍袖,淡然的说道:“此事朕自会斟酌,你不必记挂。休要再说你部下之人,亦不要说你的罪责,你且说说,镇守边关十年之久,你有何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