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刘陟松了口气,感慨古人早在初唐就已经把梯形面积公式付诸实用时;刘隐已经行至身旁,双手捏着他双肩道:
“二郎前几日的荒唐、木讷,都是装出来的吧,为何如此!”
好在刘陟早有准备,脸上装出了些难色才应声,“兄长,我勤习骑射有什么用,一次坠马便差点没了性命;我现在便觉得做什么都是徒劳,便什么都不想做,才、才出此下策。”
刘陟的话半真半假,勤习骑射他是没有,可初至大唐,他心里倒是迷茫的紧,姑且就用此编了个借口。
“我当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小孩家遇到些挫折,兄长我辅佐徐使相治理岭南数载,多少有些苦劳。如今朝廷却连个留后也不舍得给,还遣了他人来当这节使;我要按你这性子,岂不是更该怨艾?”
刘隐言辞愈发激烈,手上也使了不少劲,捏地刘陟双肩生疼,“二郎小小年纪,就会无病呻吟了么!”
见事态朝着偏离自己想像的方向发展,刘陟赶忙服软,“兄长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我说说,说不定小弟能替你参谋参谋呢。”
“你?你懂什么,”刘隐冷哼一声,“莫不是真以为读了几句卫公兵法,就有了李卫公出将入相的本事了?”
刘陟不知道刘隐哪里来的这么大气,只得噤声,恭顺地望着自己兄长,希望可以让他心情平复些。
“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能耐;”刘隐还是不依不饶,“如今府库之中公帑不足,军中饷钱难以为继,你说该如何?”
“敢问兄长,是因为什么导致府库公帑不足的呢?”
“这一是去年收成不好,”刘隐松开了刘陟的双肩,转过身去,背手而立道:“别说间架税了,就连户税和地税都未曾收全;二是军中的营田多被荒废,所获近无;三是其他如盐铁、榷酤、茶税等,也多被世宦此地的土豪分润;还有那获利甚巨的海贸,也从黄巢屠广州之后,不复之前盛况。”
刘陟小心翼翼地回道:“那不妨由兄长出面,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跟他们说明难处,让军中将士体量……”
“你说的到轻巧!”这话刚说了一半,便被猛然回头的刘隐打断,他指着城外军营的方向训道:
“军中的情况你就算不尽清楚,也应该听说一二;除了衙内军的左厢诸军完全听从调遣,其他如衙内军右厢,牙外军等,哪个不是桀骜难驯。今日我若短了他们的军需,这些骄兵悍将轻则聚众闹事,重则与我兵戎相见;到时候如何收场,杀了你这晁错么!”
刘陟心中“咯噔”一下,瞬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毕竟中晚唐藩镇的混乱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出谋划策你不行,那基础的军政戎务你可知晓?”
没给弟弟任何插嘴的时机,刘隐紧接着又连续问道:
“公廨、度量、庖厨、仓库、租赋、征收、田园、市肆等州县政务,你通晓哪个;军中后勤最为重要,你读那么多兵书,可知道军需粮草、布帛、兵器、箭矢、帐篷、毡床、绊索、锹锤斧锯凿等器具一月耗费钱财几何?如何采买分配?”
这些问题,刘陟自然一个也答不上来,他心中暗暗后悔,自己要不是一开始胡言乱语,也不至于落得这一顿训斥。
“昔日你虽然也不懂这些,但好歹日日勤练骑射不掇;现今就因为坠了次马,便萎靡不振,这岂是男儿所为。”
“兄长,我错了……”
即使刘陟声音中透着明显的服软,刘隐却没有一丝停止告诫的意思,“《韩非子》云:‘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我已决定让你领南海、番禺二县县尉,去协助征收去年未缴秋税,好好历练一番;听清楚了么。”
话都到了这份上,刘陟又怎敢推辞,只得乖乖从命。
“还有,你读史书增广见闻我不反对,但少看些什么谶纬之言,还算起什么大唐国运。”
刘隐言毕之后一拂衣袖,径直转身离去。
最后这句话听得刘陟摸不着头脑,他思索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兄长把自己计算西元年份的举动,当做了沉迷谶纬的行为;这阴差阳错之间,倒是省了刘陟不少解释。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刘隐去而复返,立在门口嘱咐道:“如今过了飧时,二郎若腹中饥饿,可叫仆人去庖厨中,热些留好的饭菜。”
“多谢兄长关心。”这份关怀让刘陟觉得心中一暖;他做了个深揖以便敬意,再抬头之际,门前已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