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就好。”
“我这里偏偏就没有水,”马加什中校歉意地拉开酒柜,“忘记了,你们施法者都是不喝酒的。”
温特斯含蓄地笑了一下。
马加什中校按了一下桌上的铃铛,一名老仆人而不是勤务兵推开了门。
“蒙塔涅上尉要喝清水,”马加什中校轻声吩咐。
老仆颔首,安静地关上了门。
温特斯看向壁炉上的画像,好奇的问:“这位就是‘白骑士’?”
“正是,”马加什中校在软榻上坐下,仰望着画像,微微出神,“也是我的父亲。”
“父亲?”温特斯大吃一惊,“我还以为是……”
“以为是祖父,对吧?”马加什中校笑着抢答,“很正常,我的父亲五十六岁才有我。”
温特斯有些歉意,“没人和我说过这件事……”
“当然不会有人刻意提这件事,”马加什中校笑了笑,坦荡地说:“因为我是私生子。”
温特斯这下更感愧疚,“很抱歉,中校。”
“这有什么可抱歉的?都是陈年旧事了。”马加什中校爽朗地笑着,拍了拍温特斯的胳膊,“而且感谢联盟与共和国,不需要教宗特批,我也被‘合法化’了。”
老仆端来水壶和杯子,马加什中校挥手遣走老仆,亲自给温特斯倒了一杯清水。
“外新垦地的事情,我会全力支持你的,”马加什中校笑言道,“我也会全力说服斯库尔上校支持你,这样的话,即使有人反对,也不会有大碍。你可以放心。”
温特斯没有碰杯子,“我有些担心公众对此的反应。”
“不会有什么反应的,就算有反对的声浪,也只是一阵的事,”马加什中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起杯子,侃侃而谈:
“其实收降赫德蛮子为己用这种事,在帕拉图的历史上有很多先例。
“历代帕拉图公爵都会招纳一些荒原来客,有的是逃跑的奴隶,有的是打了败仗的贵族。
“不管是哪一类人,历代公爵都会把他们养起来,然后让他们掉头对付赫德蛮子,或是用于镇压叛逆。
“这些人因为在帕拉图无依无着,只能靠公爵保护,所以极其忠诚、非常好用。
“真要细数帕拉图当权者刻意与赫德蛮子划清界限的日子,其实只有最近三十年,也就是伪帝被推翻之后。
“不过,哪怕是到了共和时代,我们的军队还是会经常招募一些赫德人。我们所打击的赫德部落的仇家,有时也会主动帮忙。”
马加什中校自信地总结,“所以,接纳外新垦地,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要害怕有些人危言耸听,说什么帕拉图人会为此怒不可遏。
“帕拉图人当然会生气,那只不过是因为仇恨是一种比现实更容易听懂的语言。
“现实是一种比仇恨更有力量的语言,所以这种愤怒来得快,去得也快。”
马加什中校又拍了拍温特斯的肩膀,“有我支持你,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尽管放心。”
温特斯礼貌地笑了一下,端起了水杯。
“不说这些了,”马加什中校展露笑意,“聊聊海蓝的事情吧?拿下北麓行省,你就可以随时回家了。”
……
“我不会和你私下勾连的,上尉,”斯库尔上校的视线短暂离开手中的书本,转到温特斯脸上,又很快垂了下去,“有什么事情,等到开会时再公开讨论,请回吧。”
“您的意思是,”温特斯却没有离开的打算,“您只能被动地跟随马加什中校行动吗?”
斯库尔上校头也不抬地问:“你又为什么关心这个呢?”
“在我眼中,您是四人委员会里最理性的人,也是最可靠的人,我想了解您的想法,寻求您的智慧。”
“你这样拍我马屁,是要干什么?”斯库尔上校狐疑地窥了血狼一眼。
“实话实说而已,”温特斯面不改色,“不然您觉得四人团当中,哪个最理性?哪个最可靠?哪个最有智慧?该不会是我吧?”
斯库尔上校冷笑了一声,合上了手里的书本。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沉吟片刻,缓缓地说,“出兵北麓行省,是军事上的好决策;攻打诸王堡,是政治上的好决策。”
温特斯轻轻点头,虽然对方说的是废话。
“但是……”
果不其然,还有但是。
“不管往哪里打,都得能打赢才行,”斯库尔上校面露忧色,“我只希望全军整编的事情,不要再拖延。
“。让部队尽快恢复战斗力,才是当务之急。
“尤其是炮兵部队和骑兵部队,要尽快整合起来。越早合练,就能越快形成战力。
“像现在这样,把有限的骑兵和炮兵分散在各郡的部队中,是一种非常可耻的浪费。”
温特斯继续问,“关于‘外新垦地’,敢问您怎么看?”
斯库尔上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另起话题,“你的狼崽子们已经证明了,一支行动如风、富有侵略性的轻装骑兵,在合适的时机和地点上,能发挥出多么重要的作用。”
温特斯老脸一红,“那是他们自作主张,上校。”
“随你怎么说,”斯库尔上校显然还没忘怀,很有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件事,但他还是一板一眼地阐述自己的观点,“但是战果就是战果,不容抹杀。
“虽然这些非正规骑兵在主力会战时,能发挥什么作用存疑。但是打仗不是只有主力会战。
“如果能招募到一支可靠的赫德人辅助骑兵,对于我军来说,大有裨益。”
“至于军事之外的影响,”斯库尔上校叹了口气,“我不想谈,也不知道。”
……
“您现在明白了吗?”卡伊莫尔兰诚恳地说,“他们每个人都有所求,只有我,是来给您提供破局的抓手的。”
“算了吧,卡伊先生,”温特斯在外面东奔西走一整天,实在不想在家里也打官腔,“你有什么想要的,直说好了。”
“阁下果然聪睿过人,”卡伊莫尔兰脸皮也厚,一点都不害羞,大大方方地说,“我想要国民议会的议长职位。”
“加上我,你也只有三票而已。”
卡尔莫尔兰卑微地说:“所以还得请您帮我再找一票。”
温特斯不为所动,直勾勾地看着对方的眼睛:“我要是找不来呢?”
被血狼面对面地审视,卡伊莫尔兰最后还是没顶住,“那……我自己去找一票。”
温特斯没有打听卡伊莫尔兰要从哪找一票,而是直截了当地问:“你又能给我什么呢?”
卡伊莫尔兰挺起胸膛,“我可以说服枫石城的绅士们配合盖萨上校募捐的计划。”
温特斯哑然失笑,“他们不配合,也不妨碍盖萨上校‘募捐’。”
“但是如果市民们不想配合,总有不配合的办法,”卡伊莫尔兰坚持道,“相信我,蒙塔涅阁下,在与新垦地军团的长期‘合作’中,市民们早就找到了‘生存’的方法。”
卡伊莫尔兰打趣道,“事实上,如果您真的了解个中内情,您就会发现,不仅统治是一门艺术,被统治也是一门艺术。”
温特斯托腮,“你不就是想说,你有办法让盖萨上校不满意?”
“不不不,恰恰相反,”卡伊莫尔兰拼命摇头,“我能提供给您的,是一个会让盖萨上校非常满意的数字,满意到他没法拒绝您的任何要求。”
卡伊莫尔兰用充满诱惑的语气,又强调了一遍,“任何,要求。”
温特斯轻笑了一声。
“所以,”卡伊莫尔兰努力表现得很平静,“您的答复是什么?”
温特斯探出身体,凑到卡伊莫尔兰鼻尖前,同样用充满诱惑的语气,吐出简短的话语:
“明天再说。”
……
卡伊莫尔兰一大早就来到军官住宿区,直奔温特斯蒙塔涅的寓所。
但他注定听不到他想听到的那个答复了。
因为所有新编军高层军官都收到了消息:
“诸王堡派谈判使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