揆文奋武。
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现在江宁朝廷的武事,基本上都抓在首辅萧诚手中,也正是因为抓住了刀把子,而且这支刀把子在前线作战极其有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以让萧诚在朝廷之中说话的声音就特别的大,大到让其他人的声音根本就可有可无。
而这,也是因为现在大宋面临的局势。
辽国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大举来攻,武力,这是用来保全社稷的,只有保全了江山社稷,才能谈到其它。
但当局势被稳定住之后,文事的重要性,便再次凸显了出来。
江南文教昌盛,你两江地区,闽浙地区出产的进士,在过去相当长的时间里是碾压其它地区的。
在某一段时间里,朝廷上的科举,甚至要刻意地来压制南方举人,像严打某些南方读书人跑到一些文教不发达地区弄个户藉参考的,一旦查出来,那是严惩不贷的。
说白了,也就是朝廷不想看到自家下头的官员,清一水儿的都出自南方。
地域之间的保护和影响,从古至今便是一直存在的。
打仗靠军人,但治理地方,治理朝政,还是要靠文人的。
当萧诚稳定住局势之后,自然不会放弃这一块。
而将江宁石头城确定为临时都城之后,教育这一块,事实之上一直都是把持在江南派系手中的。
没办法,人家在这方面的确底子厚。
即便岑夫子跳前跳后地折腾,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在江南地方,大量的私学盛行,官学事实上是萎糜不振的。
最好的学生,最好的老师,都集中在私学之中。
有钱人家,不仅从小大力培养自家子弟,还会出次去资助一些寒门子弟。
但凡发现寒门之中出现了一个天资聪颖的好苗子,自然是从小就把人挖走。
如此长时间地积累下来,一张庞大的无形的网络便开始形成了。
朝廷出台科举制度,本来是想要为底层人打开一个向上的通道,初衷自然是极好的。
但时间一长,这个通道仍然被有钱人家,官宦子弟所把持了。
穷人家,有几个又能从小便读得起书呢?
笔墨纸砚,对于普通人家可真是一笔不小的耗费。
为了聚拢人心,稳定局势,定都江宁府的第一年,朝廷便举行了新朝廷主持下的第一次科考。
当时萧诚还在忙着算计辽国人以及伪赵伪齐,这一块自然是兼顾不了。
但现在,他终于腾出手来了。
大宋的教育体系其实是相当完备的。
国子监之下设了六个专科学校,教授律学、算学、书学、画学、武学、医学,算得上是门类比较齐全的教育体系了。
只不过随着抑武重文的朝廷方略定下来之后,书学这一脉便一骑绝尘,将其它学科远远地甩到了身后。
曾任大宋首辅的韩琦的一句东华门唱名方是好男儿,更是将这股子风潮推到了顶峰,其它学科,基本上也就一蹶不振了。
时人都忙着去读四书五经,去学诗词歌赋,以期能用这些东西来搏一个东华门唱名,能搏一个光耀门楣,封妻荫子,其它一切,自然就是落了下乘。
律学也好,算学也罢,抑或是医学,也被不屑地说一声匠气。
就更遑论于武学了。
东京还没有被攻破的时候,时任国子监武学教授的是一帮老学究,而武学名义之上有学生百余人,其实常去听课的也不过一二十人罢了,教的《武经七书》包含了《孙子》《吴子》《尉缭子》《黄石公三略》《姜太公六韬》《唐李问对》等。
说起来这些书自然是极好的。
可书终究是死的。
即便将这些兵书背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又如何呢?
不能灵活地运用,不能与战场之上的实际情况结合起来,那书读得越多,可就真是越害人了。
你怎么可以指望那些一辈子都没有见过战场的老学究们,在武学里教出一名合格的军将呢!
萧诚当然要对眼下大宋的教育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这样的改革,从下到上是行不通的。
唯有一招,从上往下来改。
如果说高考是现代教育的指挥棒,那科举考试,便是大宋教育的指挥棒了。
第一个要改的,自然便是国子监下设的六所专科学校。
能考到这六所专科学校之中读书而且能成为上舍生的,是够资格直接成为官员的。
今年秋季的国子监招生,所有人赫然发现,六大专科学校的名额与往年相比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一次,书学的招生名额,较之律学、武学、医学、算学而言,竟然少了许多。如果说这个标志还不够明显的话,那刚刚结束的天宋三年的进士试就更能说明问题了。
卷子是首辅萧诚亲自出的。
考了二天。
第一天考策论,也就是对天下大事的思考,并提出相应的对策。题目很宽泛,考生尽可以捡着自己擅长的来,当然,想要写出有实际东西的内容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考虑的这一阶的主考官是萧诚,那么要写的东西,也就很明了。
投其所好嘛。
第二天,考综合。这就是一个新的玩意儿了,以前压根儿就没有。而大大的一张卷子上的内容,五花八门,但毫无疑问,全都是一些实务,囊括了律学、算学、地理等等。
第二天考完,九成以上的考生已经面无人色了。
而根据朝廷事先颁布的录取规则,策论与综合各占五成。
本以为综合就是考诗词歌赋、考四书五经的考生,彻底坐腊。
江宁哀鸿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