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之上,游牧民族在与农耕民族的战争之中,占便宜的例子数不胜数,短暂的接触战之中,农耕民族鲜有能够击败游牧民族者。
但如果把两个种族的战争,放在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之中,放在一场长时间的对抗,绞杀之中,最终获胜的,基本上都是农耕民族。
这种特质,是基于两个种族深植于基因之中的本性所决定的。
游牧民族拥有更强大的机动性,来去如风,他们所有的财产,都可以放置在马背之上。他们以放牧为生,经常地会遭受到各种各样的灾难的袭击,一旦生存受到影响的时候,他们便会骑上战马,拿起马刀去抢掠。
这是他们的生存方式。
战斗基因,深植于他们每一个人的骨髓和血液之中。
但这也带来另外一个问题,因为他们永远占据着选择战场的权利,所以他们缺乏死战到底的决心和韧劲。
打不过,就走。
去寻一个打过得的软柿子捏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但对于农耕民族就不一样了。
他们所有的财产,都根植于他们所栖身的这片土地。
所以面对侵略的时候,他们有决一死战的勇气与毅力。
辽国虽然立国几百年了,国内农耕也占据了很大的比例,但国族契丹族从本质之上,仍然还是游牧民族的心态。
卢本安这样本来出身于幽燕世家的汉人,但一辈一辈的下来,他们也慢慢地沾染上了这样的心态。
平素并不显现,但在这样一场双方都死伤惨重的大绞杀之中,却是一下子暴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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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本安没有想到对面的火炮拥有如此大范围的杀伤力,而高迎祥也没有想到对面也拥有了在本质上与他们一样的火药武器。
密集的军阵能够对抗奔马的冲击,但在炸弹的攻击之下,立时便成了最大的短板。
前方数个军阵,在转瞬之间便在炸弹的爆炸声中崩溃,让辽军得以突破,双方展开了更加残酷的肉搏战。
卢本安本来以为,只要他能够撕开宋军的军阵,那么接下来对方必然会兵败如山倒。
这是在以往辽国与宋军无数次厮杀之中总结出来的经验。
宋军的步兵作战的确很厉害,但那是他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
一旦他们成为一个个的个体,那就不堪一击,
他们的虚弱将会得到最为彻底的体现。
卢本安的欢喜没有持续多长的时间。
因为宋军的军阵的确是被打乱了,但他们并没有溃散。
而是就地开始了反击。
哪怕他们单薄的身体面对着迎面而来的战马的冲击,注定就是一个死的时候,他们也居然努力地站稳了身子,然后将长枪尾部戳在地上,一头斜斜举起。
枪断了,人死了,但马,也被戳死了。
那些刀盾手们,挥舞着横刀,不顾一切地冲到了辽人队伍之中,
以刀换刀,以命换命。
当卢本安藏着的秘密武器,没有在第一时间取得他预想的战果,没有用最快的速度冲垮高迎祥的前军的时候,高迎祥立时便作出了反应。
双方数万大军,也在随后进入到了相峙的胶着状态。
真正地进入到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状态之中。
卢本安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碰上的宋军,为什么跟以前的宋军不一样了,
但他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解宝在民权,陈天松在宁陵,输得不冤。
假如他们面前的宋军,也跟自己面前的宋军一样悍勇的话。
本来他还有最后一丝希望。
那就是胞弟卢本溪带领的三千骑兵绕道玛瑙河的这支奇兵。
假如这支骑兵能够在接下来的某个时间出现的话,那么战场形式将得到逆转。
那绝对是一支可以改变战场走向的军队。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念想,卢本安死命地支持着。
从清晨,到晌午,再到黄昏。
夏天的天气格外的长。
但总也有夜幕落下的时刻。
当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在地平线上的时候,卢本安终于确认,自家胞弟必然是遇到了什么意想不到的麻烦。
夜战,对于双方来说,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主意,随着战场之上陆续亮起了火把,双方也慢慢地脱离也接触。
但脱离接触,并没有脱离战场。
交战双方,都藏在阴影之中,窥伺着对面的敌人,假如这个时候敌人露出了一丝的虚弱,另一方绝对会勐扑上去将对方撕成碎片。
高迎祥很是心痛。
白天的作战,他遭遇到了意料之外的损失。
顶在最前面作战的,可是他从云南带出来的百战老兵。
这一战,损失泰半。
但是他却并不心急,
因为他知道,胜利必然是属于他的。
他等得起。
此刻,解宝就在眼前,陈天松已经逃之夭夭,左右两路,魏武与田真并没有急于来救援自己,但正是这样,才会让卢本安焦灼。
他们两个去封口子了。
一旦让魏武与田真封上口子,卢本安可就成了翁中之鳖了。
今夜,卢本安必跑。
其实他认为在后饷的时候,卢本安就应当撤离了。之所以撑到这个时候,或者他是认为夜晚更能让他的撤退从容一些。
可是高迎祥怎么可能让对方悠闲的离去呢?费了老大的劲儿,诱敌深入,不就是想狠狠地啃一口敌人吗?
当然,卢本安想跑,可以。
但卢本安麾下的那些仆从军,可全都得给我留下来。
想来,卢本安应当有这个觉悟。
舍不得孩子,那就连他这个娘也点留下来。
一名校尉匆匆走进了高迎祥的大帐,给他带来了玛瑙河的消息。
高迎祥愕然半晌。
难怪卢本安一直强自硬撑着,原来他在等着这支队伍。
背心里嗖嗖地冒出了一阵子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