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帛动人心,揽工汉们如果知道里面藏得是黄金,怕是没几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难免就招来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但里面只有刀枪,那玩意儿不能吃不能喝,拿在手上被官差看见还会被抓,就没几个人愿意去动心思了。
这个刘东家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如果不是胡羯人入寇,赵暄心里想着给大伙拿几件趁手的家伙什,也不会来挖这口地窖,果然是“勤俭持家,吃菜咽糠;杀人放火,黄金万两”啊!
四箱黄金当然没有一万两,更何况旁边还有珍珠和白银啥的,但赵暄保守估计,这四箱东西至少也值几万缗,他们发财了!
赵暄不是没见过钱的人,所以很快就从获得巨额财富的狂喜中清醒过来,见林老还有些发怔,就推了他一把:“林老,别乱说,赶紧去看看小伍回来没有,这事得赶紧让羽哥儿他们知道。”
“哦,对对对,是要赶紧告诉羽哥儿和胤哥儿。”林老一叠声地说着,头脑懵懵地就往外跑。
街上两边的空屋里不时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进村的百八十人可没有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思想觉悟,见村子已经没人了,那还客气啥,自然是进屋翻箱倒柜,能捡着啥就是啥了。
还别说,能拿到不少好东西,毕竟胡羯人入寇,上云村的百姓跑的匆忙,落下东西也是正常情况。粮食白面、铜钱瓷碗这些东西不少,甚至有些人还把针头线脑都抓在手里不放,说是要回去拿给婆姨缝补衣服。
一时间,每个人身上挂着大大小小的零碎,走路都开始摇摇晃晃,但脸上却带着笑意,三三两两地相约往村外走。
“你们去哪儿?”赵暄站在刘东家院子门口,看着他们跟丰收一样笑眯眯地往回走,忍不住问道。
“赶紧把这些东西送回燕西村,赶时间再来一趟咧!”方才说等他哥过来送馍馍的洪鸭子对赵暄说,“暄哥儿,说好了哈,村口裁缝铺里打包好的东西是我的,你可不许拿哈!”
这个洪鸭子,见谁都要唠叨一句。然后兴高采烈的背着收获往燕西村赶。
见这模样,赵暄就知道他的百人队算是彻底完了,地窖里的那些刀枪也不用给他们了---给了也是浪费,照他们的想法,这些刀枪拿给王铁匠多打几把锄头也不是不可能……
这就是一帮农民,纯粹的农民,压根不能算兵。
当然,也不是没有真正意识到危险的,等大部分人都走的差不多后,村子里还剩三十几个人,都是接受过训练的壮丁,他们身上也挂着零碎,但没那么多,都是些铜钱或者好携带的干粮。
赵暄对他们道:“多的我也不说了,你们没走就代表铁了心跟着咱燕山第一营,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怎样?”
“喏!”
“暄哥儿说的在理。”
“对!”
“好咧!”
……
回答声嘈杂纷乱,但好歹有个回应。赵暄现在也不苛求更多,拿出刀枪给他们分了,好歹每个人都分了一把刀一杆枪,武器算是暂时配发到位了。
有人好奇刀枪哪里来的,这次赵暄没说实话,只是神秘莫测地说:“你们忘了我去府城?总会给你们带点好东西回来的,跟着我,没错的!”
在某些时候,欺骗比实话更能让人信服。
果然,这些人都笑嘻嘻地点头,算是半认可了赵暄的话。
“**大哥,你带两个人先去跟林老一起在村口守着,吕大,你带几个人去收拾几间屋子出来,别到了晚上再淋雨,其他人就跟平时训练那样各自散开吧!”赵暄每说一句,就盯着被叫到的人。
**就是胡安的哥哥,算是半个猎户,也是这队人里唯一的弓手,手里还有把一石半的猎弓。他是个老实人,不像胡安那么跳脱,听了赵暄的话,很是正式地应了声“喏”,转身就叫了两个相熟的人往村口走。
吕大就是洪记扑铺的打手,原算不得壮丁,但没办法,燕西村壮丁人数不够,只能把他这个无赖子也征召进来了。他本不想留下来,但想到涞州县的下山豹在出发前恶狠狠地对他说要好好干,否则打断他的腿,心里对下山豹的恐惧还是多过于对胡羯人的畏惧,便也咬牙应了差事。
见众人听话,赵暄心头大定。
等他们开始忙碌的时候,赵暄坐在院子里琢磨了很久,李化羽人高马大,天生有种领导气质,所以他带兵不难;李胤则是以冷酷无情,眼神一扫就能让人瑟瑟发抖、惟命是从,带兵也不难。而他呢?他有什么能让人信服?
记得以前自己也有好几个助手,帮着他到处吃喝玩乐,这几个助手都对他毕恭毕敬,是什么让他们对自己这样惟命是从啊?
赵暄想明白了,是钱!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
以前他赵暄靠钱来让人卖命,现在也只能靠钱!
而他现在,有的就是钱!
想到这里,他从新打开了地窖……
当黄澄澄白晃晃的金元宝银元宝摆在吕大他们面前时,所有人对赵暄都表示了无比的信服。
空荡荡的屋子里,一堆篝火前,赵暄手里的骰子玩出了花,一边玩一边对他们谈笑风生,将他在府城遇到魏府台的过程说的跌宕起伏、惊心动魄。
对这些只到过十里铺,连广贤门都没进去过的乡下人来说,赵暄的经历已经算是个传奇!心里都是暗暗倾佩不已!
不知不觉间,众人对他的称呼已经从原来的“暄哥儿”变成了“赵小旗”。他们压根没意识到,赵暄这是在拉大旗作虎皮,借着魏府台的虎威来震慑这帮对他不信服的人。
当然,这帮人相信他所说的一切,原因还是手里那沉甸甸的元宝,若没有这个,哪怕赵暄说的天花乱坠,也没人一个人会信---乡下人自有乡下人的精明,他们只相信实际拿到手的好处,至于你认识哪个谁谁谁又能怎样?最多也就是嘴上恭维几句,绝对没有眼下这般发自肺腑的认可和信服。
对此,赵暄决定要将金钱攻势进行到底。
“等回了府城,我定将大伙今日的军功禀报给魏府台,到时候少不得又是两个元宝!”
“我,我是逃人籍,能算得了军功吗?”一个怯怯的声音说。
赵暄一瞪眼,拍着大腿道:“怎么不算?我不也是逃人籍么?魏府台跟我那是什么交情,那可是铁哥们啊,哪怕是奴籍那也是他老人家一句话的事!再说了,这元宝可不会骗人,你们嘴里咬咬,看看我赵暄骗人了不?”
说话那人嘿嘿傻乐,嘴里一叠声地说:“不骗不骗,赵小旗怎会骗我呢!”
“可不就是!”赵暄冲吕大道,“你在洪记一年能挣到这个银元宝不?哪怕是一半!”
从拿到元宝的那一刻起,吕大的吊角眉都看不见了,瓮声瓮气里都是笑声,恭维地说:“反正没说的,小旗对俺吕大好,俺就将这百十斤卖给小旗了!”
赵暄嘿嘿一笑,拍着吕大的肩膀道:“卖给我倒不必,我还指望着你们拿着元宝回家享福呢!只是,这从军打仗的事,最怕的就是令不行禁不止,我要你们一起前进,你们有的往前有的往后,这不就乱了套吗?”
吕大将胸脯拍的砰砰作响,瓮声道:“小旗放心,今后你指东俺绝不往西,你说撵狗俺绝不抓鸡,要是哪个家伙不听,俺先撕了他的嘴,挖了他的心看看是不是黑了良心!”
说到最后,那吊角眉倒是又回来了,一副对赵暄忠心耿耿的凶恶模样,深得赵暄的心。
赵暄心怀大慰,正想再说几句时,**急匆匆地带着伍小五从跑进来,还没站稳,伍小五就急促地说:“暄哥儿,羽哥儿他们被击溃了,正往这边来,胤哥儿让你赶紧组织人手,说是,说是布置什么路障,不对,好像是智障,不对,就是路障……”
伍小五说了四五遍还没确认到底是智障还是路障,但赵暄却明白李胤想要的是什么东西,赶紧吩咐吕大:“快,叫人把你们方才收拾的那些东西都堆到街上去,木头,石头,凡是能拦路的都往街上丢。**大哥,你去村口守着,一旦羽哥儿他们回来就放响箭。”
吩咐完,又对伍小五说:“你别急,仔细跟我说说,到底前面是个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