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夜似乎总会比北方清澈一些,倒不是说星斗如沙,多也不多的问题,而是站在窗前能令人换个角度思考,毕竟北方是外冷内暖,南方是外冷内也冷。
大抵夜风是酷爱撩动阿斯特丽德的鬓发,落下了淡淡辉光、在昏暗房间中显得迷蒙起来的发丝衬映着阿斯特丽德湖绿瞳子,很容易联想起休憩时的山猫,一只毛缎顺滑、稍不留神就会忘掉爪牙锋利的优雅造物。在积雪山崖边,她们钟情于蹲伏于上,夤夜蛰伏,或许是连猎物来了也因为不屑而懒得轻动。
殷红的液体缓缓渗入她的唇瓣中,不知是什么带起了辉光,阿斯特丽德微微仰着头,凝视着天际,灰与蓝的幕布盖住了尘土,才会有卑劣。
2043年,12月25日。
圆松木“噼噼啪啪”地烧着,圣诞红与冬日温暖一道铺满了摆着交错闪烁的圣诞树和织毯的大厅,堆在壁炉边的礼物盒子是孩子们眼睛发亮所在,哪怕是“jinge bell”和布丁蛋糕也夺不走一丝目光,酒精促进了长辈们畅谈的欲望,而不甚茂密的胡须也好像是在等待圣诞老人到来而留下的情面,淋落其上的鲜红液体也在催促着最后的嘀嗒嘀嗒。
趁着大人们忙着觥筹交错,凯斯鬼鬼祟祟地溜到了礼物堆中,掉进米仓的老鼠般左右开弓揽过满当当的礼盒,窜到难得的阴暗角落开始数着,嗅到了风声的孩子们“哐哐哐”地奔了过去,当然是要提前分享自己的那份。
“嘿,李,这是你的。”凯斯俨然是孩子王,一个个拣出大小包装各异的彩纹礼盒,递给凑过来的孩子们,然后嘱咐他们别急着拆,要不被发现了拎出来可是输了紫皮糖的。
孩子们七手八脚地把礼盒扒拉一空又四散开来,有个马尾辫小女孩低声指道:“呀,这是阿蒂的呢,我好想和她换个礼物。”
“嘿,你也知道是阿蒂的礼物?”另一个黑发男孩摁住了那个红蓝封皮礼盒上的蝴蝶结,提醒着马尾辫女孩道:“她要是查到是你做的,一定会跑到你家里狠狠揍你一顿的!她才不管你呢!”
凯斯一心思扑在自己的礼盒上,这个要张开双臂才能抱住的礼盒牢牢攫住了他,自然是没听见一旁孩子们的交谈,不过他听到也多半耸耸肩,那是姐姐的东西,不是他的,反正他正愁找不到机会好好看姐姐气急败坏的模样,这可是难得的盛景。
在正式宣布前拆开礼物绝对会走霉运,凯斯对此坚信不疑,但是要一个八岁小男孩止住对圣诞礼物的渴望是不可能的,他只得绞尽脑汁地猜这个大盒子里装了什么这么沉,是折叠单车?不,那是上一年的礼物,会是军舰模型?切,估计是那个金发傻妞喜欢的玩意,他已经是个纯正的蒙大拿州男子汉了!和父亲说的一样!所以应该是具马鞍才对!
卡尔·约瑟夫刚与宾客们碰杯完,坐下与妻子浅浅酌了一口便看见小儿子吭哧吭哧地跑来,小儿子凯斯爬上沙发,嘟嘴道:“我的礼物里有什么?!”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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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要过一会儿你自己拆开去发现才行,这是你的许的愿,爸爸怎么会知道呢?”父亲的骗人伎俩自古流传了几百年,但总能让孩子们晕晕乎乎。
“我想早点开始!”
“哦,亲爱的,你姐姐还没有来,我们要等阿蒂一起来拆。”伊芙琳·约瑟芬爱怜地抚了抚小儿子的脑袋,安慰道。
凯斯显然不乐意了,跳起来踩着沙发道:“为什么我们非要带她才能开始!”
卡尔·约瑟夫放下了酒杯,瞥了一眼要闹腾起来的凯斯,轻轻说道:“因为不可以,儿子。”
看着凯斯闷闷不乐地跑远,钻进人群中去寻小伙伴们,卡尔看了看时钟,皱了皱眉。
“她是世上唯一一个圣诞节还会迟到的小孩。”伊芙琳叹了口气,轻轻吻了吻丈夫,站起身说道:“我去看看阿蒂。”
……
鲍豪斯·威利耷拉下的刘海没能掩盖住他那双忧郁的眸子,很难想象当代最负盛名的摇滚歌手会有这么一副伤感文艺青年模样,大概正是这样才俘虏了无数情窦初开妹子的心,每逢演唱会都得抬出去好几个激动过度晕阙的粉丝。
超级偶像招牌似的忧郁气场把这间屋子的小主人也给感染了,不然为什么会有家庭圆满的少女会在圣诞节抽抽搭搭?这在少男少女圈子里可是天大新闻!天不怕地不怕的阿斯特丽德居然也有掉泪珠子的时候?
“阿蒂?!”这时候的少女最不愿意但也最愿意听见的声音莫过于母亲,阿斯特丽德把浴巾裹得更紧了,手臂缩在胸前,试图把自己塞进瓷砖缝隙里似的,良久才喊了一声:“我在浴室里……”
任何母亲在抚育了一个长到青春期的女儿以及一个精力充沛的七岁小儿子后,都能轻松分辨出自家孩子们最细微的语调变化,伊芙琳敏锐地听出了一向叛逆的女儿此刻无助畏惧的心情,轻手轻脚地找到门框上的钥匙,打开反锁着的房门,然后听到了抽泣声。
“妈妈,把门关上!”
母亲关上门,风靡万千的小帅哥对她就毫无杀伤力,母亲走进女儿许久都不肯放她进来的卧室,当然,在阿斯特丽德上学后那就是另一码事,母亲忽略掉床边排成一排的空百威啤酒罐,到处揉成团的废素描纸。她看见了浴室门边溢出来的金发。
母亲走进浴室,低下头看着昨天还与堂兄弟们打架而今日突然消失无踪的大女人,低下头的一瞬间,她不仅看见了阿斯特丽德布满干涸泪痕的圆脸蛋,也同时看见了浴缸边干涸血迹的睡衣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