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对方是长公主的人。”范闲轻声应道:“不过既然长公主不在京里了,我自然懒得去想这些问题。”
“不要忘记,长公主与皇后的关系极好,最得太后宠爱,而且……这些年,太子一直很信服她。”李弘成静静看了他一眼,似乎想用这些话来表明某些东西。
范闲微笑道:“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二皇子与我初见,有些话自然是不方便说的,我既然甩开了侍卫,就是想和你私下说说。”
两匹马缓缓地向前行走着,马首之间偶尔会摩蹭一下表示亲热。李弘成拔开面前的青青柳枝,轻声说道:
“你从北齐回来之后,大概就会掌管内库,不论是东宫,还是二皇子都需要你,我想你自己也很明白这一点。”
范闲微笑无语,听着对方继续说话。
“东宫虽然现在向你示好,但那是因为长公主离京的缘故,我虽然不清楚为什么长公主会这样讨厌你,但我知道,在东宫的心目中,一千个你的份量,也抵不上长公主的一句话,所以你不能信任东宫。”李弘成很严肃地说道:“你我两家世交,我与你也算是朋友,所以要提醒你,如果真要倒下来的话,于公于私,我都希望你能倒向那边。”
他指着洞对岸一处独山,那山背后被一道树林断开,正构成了一个二字。
“真巧。”范闲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苦笑着摇摇头:“排队本来就是个很愚蠢的事情,弘成,我劝你也不要太早站队。”
“不是巧,那就是二殿下的别院。”李弘成微笑道:“你的说法与父亲很相像,但是人世间总是有许多事情要做的。”
范闲不认同地摇摇头:“今日见着二皇子之后,就感觉很奇妙,这样一个水晶般的人儿,为什么却不肯像靖王一样做个安份王爷?”
李弘成听到他说到自己的父王,双眼渐渐冰冷起来,住日如春风一般温暖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淡淡道:“夭子之家,并无私事,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开的。你应该记得先帝,也就是我的祖父,当年是如何登上帝位的。两位亲王,在同一夭内渗遭刺杀,当时京都的血雨腥风何其腥臭?若你能回到过去,是不是也要问下那两人为何不让?”
范闲心头一寒,勉强一笑掩饰内心情绪,说道:“当时开国不久,与当前太平景象又不一样,若二皇子肯让一让,东宫也不见得会如何。你看靖王天天在府里种花种草,不也是很快乐吗?二皇子看得出来,是真的喜欢文学之道,为何不能学学你父亲?”
“你见过陛下,也见过长公主,我父王排行第二,但你看他的容貌却已经是个老头子了。”李弘成似笑非笑说道:“退让,真的会有好结果吗?我父王心中总有一股悲怨之气,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想来,还不是天子家的这些破落事。”
其实靖王世子真的猜错了靖王如今某作花农的真实原因。
范闲皱眉道:“可是你不该跟着二皇子这么紧,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最没有可能的一个人。”其实以他与李弘成的交情,此时这番话已经显得过于深切直白了。
李弘成听了之后,微微一怔,旋即微笑浮上面庞,知道范闲是真正把自己当作了朋友,轻声感动应道:“如果父母拿了些甜点摆在孩子们的面前,我们必须首先表面自己想要去吃,那么呆会儿父母分配食物的时候,才会首先想起你来。”
范闲微笑道:“二皇子等于一直是在表明态度。”
“不错。”李弘成的眼光离开范闲的脸庞,隔着流晶河对面的小山,看着极远处天空下隐约可见的苍山之脉,轻声说道:“先帝是幸运的,因为只有一个儿子,陛下也算幸运,因为他只有三个儿子,但是……等着大殿下回来之后,不知道会出现什么问题,所以二殿下,必须先表明自己的态度,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力量。”
“我仍然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选择他。”
“很简单的原因。”李弘成微笑说道:“我看他顺眼一些。”
范闲挑挑眉头,知道这话或许真假在三七之数,不可全信,只是目光看着这位靖王世子温和的笑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不是一个奢求独善其身的高洁之徒,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自己躲不过去的,所以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根本没有想着去躲。
男儿在世,快活二字——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一些东西。
入城之前,李弘成很自然地说要去某某楼中坐坐,范闲自然懒得相陪,举手告别,便在告别之时,这位爱好花花事业的世子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话:“今日二皇子要抢先见你,是因为会试之后,大概你逃不出太子的请了。”
范闲微徽一凛,听出对方的话中透露出的一丝信息,后日大比,自己虽然资历不足以评卷,但肯定会在太学与礼部两处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