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棱不是没有用数十人的军队对过一个修行者的经验,相反他在这方面的经验十足。
作为曾经道德宗的弟子,他对符道了解极深,也了解任何门内弟子所能够使用的符,因此先前看到中年文士祭出那张土黄色的符时,他一眼便认出了那是地刺符,于是毫不犹豫地喊出跃的指令,让所有部下都避过了地刺的袭击。
若是换做了一个对道德宗或者是其余修行者不了解的主将,只怕光是一个地刺符便会让手下损失惨重。
秦国军队虽然因为商鞅的刑法治江湖而逐年战力提升,如今更是能与大周王朝的铁骑相提并论,可修行者毕竟是上天的宠儿,真让一个修行者和只有数十人的凡人军队打起来,多半还是修行者会胜,除非是百人的规模,可靠着战阵变换和接连冲杀耗尽一位修行者的体力而取胜,否则三十人的队伍基本对上修行者都是赢不了的。很多秦国将官都知道这一点,因此若追缴目标是修行者,他们往往都会派出至少百人的队伍,若是三境以上,则人数更要翻倍。
没人会忘记楚国九歌的湘君和湘夫人,曾在长江之上杀死了大周王朝近千水师,还全身而退,这般修行者的力量,实在令世人畏惧。
也只有田棱,能依靠自己身为修行者的经验,带着三十人便敢追杀一位修行者。
在他的印象中,这位被他追杀了一个月的中年文士境界只有到第二境开光,就算是十个都不是他的对手,可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带了三十位精锐骑兵出来,本以为会是很顺利的一次任务。
但是事情一次次地出乎他的意料,先是目标莫名其妙地自己出现在他的面前,紧接着是目标居然用出了当年道德宗弟子才会使用的地刺符,而且威力强大得不似一个二境修行者所能使出的,而最后让他完全想不到的,便是眼前所见到的这一幕。
他的部下,在接近中年文士三米的范围内,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斩碎了身体,那力量是他先前根本没有察觉到的。
甚至在后面的连锁反应发生之后,他都还未发现那看见的刀刃到底是什么。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因此他脸色苍白,而不是因几个部下的血腥惨死而吓得。
能让他完全无所察觉的,绝对不会是符,而是阵。
是一个能让他这位心动境中层的修行者都看不出来的阵。
这样的大阵,绝对不是二境的中年文士所能布下的。
敌人不止这么一个。
……
……
由于突然出现的变故,其余活下来的边军都是不敢再靠近中年文士,身为军人,在战场上自然不会因同伴的死而痛哭流涕,但他们的眼中还是充满了悲愤和仇恨,提刀策马立于雪上,等待着将军接下来的指令。
作为主将的田棱,他的任何军令都应是决定着部下的生死,但现在他觉得决定他们生死的并不是他了,而是那个还未出现的神秘敌人。
能布下这样的杀阵的修行者,境界至少也会是在第四层元婴。
他望向这群对自己无条件信任的部下,他们的年纪明明都比他大,但就是尊敬他,愿意把性命都交给他,这不只是因为他是将军,一个没有能力的将军也不可能得到部下真正的认可,他田棱既不是靠父亲也不是靠道德宗弟子的身份而成为了子午峡的将军,而是靠他个人的军功和能力。
如果真是连他都无法匹敌的敌人,他没有让自己的部下陪着自己一起送死的道理。
“现在,本将军命令你们,收刀撤军。”
他神情平静地下了一道让所有部下都没有想到的军令。
“将军?”边军们齐齐震惊呼喊了出来,敌人还在,战死的同伴尸体上流出来的血都还是热的,将军居然让他们收刀?
他们不会怀疑将军所发出的任何军令,但是此时这收刀撤军的军令,却是所有人都不想听到的!
田棱不想和他们解释,也不想动摇军心,只是神情冷漠地说道:“你们不听?”
“属下不敢!”
田棱从马上翻身而下,抽出刀来缓缓说道:“那就赶紧走,回去向马将军报信,就算是只有一个人活着回去,也是值得的。”
在边军们震惊的目光中,田棱挥刀砍下了自己战马的头颅!
鲜血在雪地中溅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作为骑兵,马和刀向来是边境军人所最看重的两样东西,等同于比生命还重要的荣誉,军中自古便有丢刀者斩的规定,而训练一匹战马比锻造一柄军刀更为不易,每一匹老兵的战马都是经历了长时间的并肩作战才与主人有了深深的默契,对骑兵而言有时候刀比马更重要,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任何一位骑兵都不会愿意舍弃自己的战马,因为失去了战马就相当于失去了腿。
只有到了一种时刻,骑兵才会亲手斩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