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布衣粗裤的青年像是个史学家般摇头叹息:“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唉,伯夷和叔齐这样的气节,当真是我辈之人的楷模。”
见越晗雪听得神往,李迹笑着对她道:“他说的没错,正是由于伯夷叔齐“叩马而谏”的故事,此地得名叩马村,后来又演变为扣马村,算是孟津关周边一处小有名气的地方了。”
旁边一个青衣汉子听了这话,不满地道:“我说小兄弟,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做小有名气?咱们扣马村可是被关令大人亲自认可的,那块‘商夷齐扣马地’的石碑便是他立的,连会盟镇都是依着我们村子建起来的,要不是这片地段实在太过荒凉,这儿早就建起城池了都,我们哪里还能过如此清贫的日子。”
他旁边有个年纪小点的少年肘了他一下,愤愤说道:“我说公叔,你也就别给我们村脸上添金啦,如果关令大人真的这么看重我们村,那他为什么每个月要来收好几趟的遗址保护税?咱们村都穷成这样了,他都没有派人来重修一下村长的房子,上次我去村长家都看到屋顶上漏水啦!”
那青衣汉子摸头嗫嚅道:“这种事情,当着外人的面怎么能瞎说。”他拉住那少年往人群外走去,连连道:“走走走,回家去,敢在外面说关令大人的不是,你小子活腻了啊!”
那少年不满的声音越来越远:“本来就是嘛,明明当初周武王会盟诸侯的会盟台是在我们村里,会盟镇靠我们村子的名声建起来的,关令大人却对会盟镇更看重,还不是因为镇长是他的女婿?”
李迹看着这一大一小的背影,只是笑了笑。
一名年纪较大的看上去像是村长的老汉不好意思地对他们说道:“二位别介意啊,我们村里的年轻人就是这样,外人一来就忍不住想吹吹牛皮出出风头,七百年前那时候这里或许还是有名的诸侯会盟之地,但现在哪里还是呦,村里的年轻人都一个个离家闯荡去了,留在村里的那么是些没什么大志向的,要么是我们这些老头子,都没怎么读过书,也就能说说会盟台和伯夷叔齐的事情了。”
李迹并不介意地道:“没事儿村长,我们本来也就是冲着会盟台来看看的,并不会在这里待久,看一会儿便回去了,村长若是信得过我和我姑姑,那让我们随便走走好了。”
村长当然不会认为面前的少年和美丽女子能是什么坏人,况且就算是坏人,他们这个贫穷偏僻的小村里又有什么利可图的?七百年前诸侯在这里留下宝贝只是瞎编的没有人会傻到相信,那块会盟台遗址?连关令大人都不重视,只是拿着它当借口来收取遗址保护税罢了,如果真有人想毁了它,那就毁好了。
越晗雪和李迹继续看了那遗址一会儿,便准备走了,就在这时,先前离开的那个青衣汉子急急跑来,却不见那少年,他慌乱地对村长道:“村长不好啦,关令大人又派人来收遗址保护税了!”
“又来收了?正月初一的时候不是刚来过吗?”不仅村长皱眉,别的村民也是一脸的不高兴,“对了,小雷呢?”
青衣汉子急切说道:“小雷他也是觉得上次刚收过这次又来有些过分,所以说话冲了点,顶了那校尉两句,现在被扣下了!村长,我们快去救人吧!”
村长和众村民脸色大变。
众人急忙忙往村口赶去,李迹和越晗雪对视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到了村口,只见十来骑带刀士兵策马立于那块商夷齐扣马地的石碑边,为首一名穿甲校尉手执一马鞭,正冷笑不语,那名叫小雷的少年正被两人抓着手臂强行按着跪在校尉面前的地上,上身的衣服被扒掉了,背后一道道看上去火辣辣血淋淋的鞭痕,左右脸还各有一道,想必都是校尉的杰作。
见此一幕,那少年的父母顿时哀嚎着冲出去,猛地跪倒在地,哭着求那校尉放了他儿子。
奉了关令大人亲令来这穷破小村收点小钱的校尉军官不说话,只是眯着眼睛抚摸着鞭上的淡淡血痕,仿佛极为欣赏那上面沾染的淡淡血迹,而那名叫小雷的少年咬着牙跪在地上,一声不吭,望着自己如狗般求饶的父母,嘴唇上都咬出了血迹。
村长暗叹了一口气,走出人群,躬身一礼,说道:“大人,何必和一个小孩子过不去?小雷他平日里性格就是这样,说话有点冲,若他得罪了大人,草民代他向大人赔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