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青竹上床,学应老祖所教的姿势盘膝坐定,手捏法指,微闭双目,静听气息,平时不觉,此时静听去只觉心跳声扑通扑通忽高忽低,喘息声一长一短毫无规律。青竹试图调匀气息,那气息却如小兔撞树般越调越乱不知如何。
正慌乱中忽然记起老祖说过调息时必须吸入肚腹,短入长出,五念入七念出缓缓操持不可听之任之。
青竹记起便又平了气重新施为,初时只觉气息被操控之下胸肺间不能随意换气憋得难受,但来回数息之后,那憋气中自有一股舒适在,胸肺脑眼间竟逐渐变得清明,似是房中久存的污垢被逐一清理,尤其肚腹中一阵响动,昨晚与应肥儿一起吃鸡腿撑涨了的肚子逐渐松懈舒适下来。青竹进入一个怡悦的境界,只觉屋内屋外那一份宁静已融入心随,心中欣喜之下继续操持调息,逐渐地竟不调而气息平缓,逐渐地竟忘了调依然不乱!
到底是年少天真更容易融于自然,若是成年人起始来练,因心中充满杂质污垢只这一步调息便难做到。
青竹年幼摄事未深,眼珠还是一双透亮,心中只有山林小路,这一坐定,不知不觉竟然第一次打坐便进入忘我之境,小小的身子和着木屋楼房,和着房外的青草小路浑然成了一体。
这一坐定,直直二个时辰方才醒来,他却不觉,只是打坐前刚点的蜡烛早已熄灭,应家偶尔的动静已声息全无。青竹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但是在这黑暗中他却感到浑身怡悦,暗,阻不住刚与自然合过身的眼睛,他下床,懒得去点蜡烛,只拖着鞋便走出屋外,微风抚面,这个暗夜里的风如此清爽,因为就在方才,他便是风!
一连数日,青竹一有时间便恋上打坐调息,因为那时的他似乎进入另一个世界,一个鸟语花香春风微拂的世界,那里不似人间。
数日后,青竹气息已稳,每一坐下无须调理气息已是自然舒缓,至此,他不再调息,而是收束目光内观明堂,初时只见明堂处身影闪动,有牛马,有父母,有捏着拳头来打他的哥哥,也有麻棍子和骷髅黑虎等物,这些景象逐一清晰,到近处时竟然面目一变成了张牙舞爪的恶魔,这些恶魔从未见过从未思过,就这般凭空冒了出来,青竹每每被惊得双眼猛睁,看时却无一物。
这个现象持续数日,直到有一日一个提斧子的恶汉一斧子砍下来,眼看那斧子便要落在额头,青竹吓得一身冷汗不敢再练,请教应老祖时,老祖画了一张符让捏在手中,再次内观时默念:“明堂皇皇,无里无边,天道悠远,广袤无疆。弟子青竹,扣关修行。把关妖魔,一扫而空。”
果然,自此妖魔幻境不再,内观处一片空荡,如无底无边的空域,青竹明明感受到空域,却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不知是自己处在空域之内还是空域本就生发于自己体内。正迷惑寻找间上方有道白光撒下,那光舒缓柔和,照亮空域中心处,并四周也有余光。青竹舒服得伸出双手,他脚不着地随意悬浮在那光中,明明的光照得通体舒透,却如梦如幻不知真耶幻耶,这一番忘我的感悟又比之前来得真实放荡,如果说之前只是感觉到春意微风,那么这一次他是的的确确的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未必有山水美景却有神光拂照,未必融于天地却又自开宇宙!
青竹沐浴神光之中,完全陷入忘我,也忘了时间流逝。
恍惚中不知多久之后,只觉一震,这一震虽不猛却似是来自另一个空间,这片空域,整个宇宙也随之一震。
他缓缓睁眼,就如鸿蒙初开般悠悠醒来,睁眼处是焦急的应肥儿兄妹,他们推青竹身子:“李青竹你怎么啦?你魔怔了吗?”
青竹睁着懵懂的眼,外界的神识光亮一点点通了过来,也才一点点想起我是谁,我在哪。
“肥儿哥,凹儿妹妹,我去了一个地方。那里没山没水也没有地面人家,我就这样空荡荡的漂着却不会掉下去,感觉真的很奇怪。”
“李青竹,你是睡昏头了吧,说好今天去放雕的,都大太阳了还不起来。”
青竹抬头,才记起自己打坐练功时刚吃过晚饭未久,而此时光亮一片,明明的已是正午时分了。这一坐不知不觉间竟已是一个夜晚!难道这便是应老祖说的明心见性,神光初现,初入神域?“难道我已经练成了?”青竹心中窃喜。忙活动下腿脚跳下床来一边洗漱一边问:“肥儿哥,凹儿妹妹,老祖教的功法你们练成了没有?”
应肥儿以为青竹担心练不好被责备,一拍胸脯道:“别怕,老祖不会问的。丁先生的课你得多记点注意提醒我,老祖那里想练就练练,不想练就不练罢了。”
应凹儿翻弄青竹桌边的一支小木剑,那剑还是刚离家时麻棍子扯了它金锁子又用一个铜板买来哄他的,只因这剑虽小却甚是可爱又容易携带因此一直带着,此时应凹儿玩弄一番抬头道:“青竹哥,你今天起那么晚,我和哥哥进来时见你盘腿坐在床上,看着竟和老祖和父亲以前练功的样子一样,莫非你也练成道法了不成?”
青竹正放下毛巾,抓头道:“我也不知道,等有空问问老祖才知道,你们进来我就说了,我感觉我去到一个空荡荡的地方,那里有一大道白光照得我很舒服,我只顾着舒服昨晚连觉都没睡。”
“嘿嘿,,你可真能说,你能去哪?咱们应家庄可没这么个地方,你个小娃难不成昨晚还翻墙跑出去刚回来不成!”应凹儿笑了,完全不信青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