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进来时,王寅正在烧饭,弄了两个鸡子和米饭炒在一起。关二在院子里就闻到香味,高大的身影在厨房门口遮挡了阳光,抽着鼻子,“好香,你爷俩平时就不做饭,老五走了,你个小兔崽子倒是会烧饭了?这是什么饭?”
“蛋炒饭。”刚才王寅侧面对着他,此时转了脸过来,关二不免惊了一下,但脸上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伤挺重,这脸算是毁了,帮主那丫头估计要失望了。”
他大大咧咧的在厨房间的条凳上坐下来,用手摸了摸白色大茶壶,发现是温的,拎起来在陶碗里倒了杯温开水喝。
王寅从他的口气里没有听到任何悲伤和惊讶,没有任何同情,就明白他是来看看,处理一下帮中事务。默不作声的炒完蛋炒饭,给自己装到陶碗里,坐到关二对面拿了双筷子,开始吃饭。关二往锅里看了看,还可以盛一碗,就支使王寅:“兔崽子也不给我盛一碗。”
“自己盛。”王寅指指锅子。
关二伸手要拍王寅的后脑勺,王寅躲了一下没拍到,关二自己起身去盛饭,骂道:“越来越没大没小了,老五就不会教孩子,你娘要是不跟人跑了就好了。”
这家伙自己盛了饭,扒拉了一筷子,就眼睛一亮,一边吃一边说不错。
外面的仨花胳膊探头进来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锅子,骂骂咧咧去门外找食去了。
王寅慢慢的吃着,关二风卷残云般吃完的时候他腕里还有一半。关二就端着陶碗喝水,虽然觉得没吃饱,但确实好吃,就敲着桌子对王寅说:“老五被人害了,也不要指望巡捕房能出什么力,江湖事江湖了,猛虎帮和我们屠夫帮斗了好几年了,要抢城外这块地盘。老五算是帮我们守了这几年,虽然没功劳也有苦劳,这仇我们替他报了。”
王寅翻着眼睛藐视关二,看得关二很不舒服,尤其是蜈蚣一样的伤疤下面冷冷的眼神,看着也像爬虫动物的眼,容易让人想起饭铲头的眼睛。
“咋了?”
“什么叫我爹没有功劳?”王寅咽下饭去,放下碗筷问。
“你爹拿到地盘时是这么大,过了这几年还是这么大,既没有发展兄弟,也没有扩张地盘。”
“这鬼地方能买猪肉的有几个人?能收保护费的店铺有几个?我爹收了几年,每年交给帮里的银子你不清楚吗?想要开地盘,帮里有人来帮忙吗?这是刚要扩张,帮里就放出风去,说要王五哥要去猛虎帮地盘弄点饭吃。关二叔,帮里是要我爹死了好开战吧,我爹就这么不值钱,只能当一个筹码?”
王寅脑袋里各种记忆的碎片涌上来,迅速的被他整合出一个逻辑框架来。
关二震惊的看着这个脸色苍白伤口狼藉的少年,曾经被帮里评价为傻横的老五父子,也就是靠横混着缺脑子的人物,可以随便牺牲的小脚色,居然猜得透他关二爷的计谋?此事只有他自己知道,连洪帮主都没告知。
“我爹已经死了,我也不跟你关二叔计较了,五十贯买断这个消息不泄漏,免得误了你关二爷兄弟意气,这块地盘归我继承。”
王寅仔细打量关二的狭长眼睛,看到一丝凶气一闪而过,他摇了摇头:“关二叔,你杀不了我的,你和我爹打过三次,通背拳输给了我爹三十六路鞭腿,关公刀输给了我爹混铁棍,这些我都学会了,和我爹对打差不多平手,如果不是你们出卖我爹,猛虎帮突袭,我爹也死不了。我这都不和计较,弄点铜钱,你就这么想不开?”
关二紧握的双拳松开,“你为何不装腔作势混个安全,抽空报仇?”
“报仇?报什么仇?城内8厢128坊,城外9厢14坊,到处是官商匪丐,上三流下三流,我在下三流里的下三流地方,杀了你们,我能跑到哪里去?落草为寇?在这里我就是寇了,还要跑去山里送死?你对我爹不可能心里没有愧疚,我们一切用银子铜钱衡量,事情妥妥的干净,你以后还得照顾我,我或许还要支持你。再说真正杀我爹的是猛虎帮。我这话通透吧。”
“通透,你比你爹狠,要是我早发现这点,就不用设这个局了。”关二从怀里伸手拿了包银子出来,颠了颠说:“这里有金银若干,顶50贯钱是差不多,本来也是要给你家抚恤的。”
王寅不理睬他的故意马后炮打击,接过钱来看了看放怀里,问:“何时和猛虎帮算账?我要去看看。”
“明天就放风过去要猛虎帮叫人,不交人就打仗。”
“嗯,安排好就叫我,我会过去。”
关二奇怪的看看他,起身准备出门,想了想回头说:“你有伤,老五家又是单传,你就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