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弃从自己与观主的接触来看,观主此人,当是如此——
虽然缥缈无踪,犹如神仙人物,但并非太上忘情之人,仍谙世事、通人情。
虽为千秋之岁,寿逾彭祖,却非自以为是之辈,尚知崇人之德、扬人之美,但未曾谄谀。
虽有世外高人之风骨,却无居高临下之傲慢,反而性格温和,恭近于礼,乃是易知而难狎之人。
古之圣贤,不外如是。
既然他要伪装成观主,自然要从品性德行上也尽量与观主一致。
幸好林弃在上京城生活的这些年来,也认识不少名儒大家了,即便学识不及大家,但耳濡目染之下,德行品性却是不逊色多少。
……
订了一间天字号上房,付了银钱后,林弃便随伙计上楼去了。
在林弃经过最靠近柜台的那桌客人之时,其中一位锦衣狐皮的年轻公子,正与同桌友人推杯举盏,谈笑风生,尽显飞扬跋扈的权贵姿态,而他的目光无意间瞥到林弃时,却是不由得一怔,手中的杯盏也停在了半空中。
“梁公子,怎么了?”
与那年轻公子同桌上,一个颇为肥胖的富家公子见其怔住不言,不由得出声问了一句。
待林弃上楼后,那梁公子忍不住又转头看了一眼,疑惑半晌,这才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刚才那人有些眼熟,竟像是我以前见过的一位贵人。”
“贵人?”
那富家公子不由得愣了一下,这位梁公子可是宁州知府之子,其父官从四品,连这位公子都称之为贵人,那该是何等显贵?
同桌的另一富商公子放下酒杯,不禁好奇道:“梁公子说的贵人,又是何许人物?”
“你们应该听说过的,当今圣上最宠信的那位宁王爷,其府上有一位天赐公子,素有上京第一公子的美名。”
梁公子说到这里,看似不甚在意地笑道:“前些年,我入京游玩时,有幸……受到宁王府的邀请,赴了天赐公子的生辰宴,而前些年那首名传天下的《明月几时有》,便是那晚他在生辰宴上所作,不过一夜之间,便已传遍上京。”
同桌的几位富商公子闻言,不禁面露羡慕之色。
这首诗作的名气之大,大夏各地的文人名士无不称颂传唱,再加上作诗之人本就是声名赫赫的宁王府公子,更是了不得,对他们这些寻常富商家的子弟而言,若是能见一面,那便值得作为吹嘘的谈资了。
而附近的几桌客人,听闻这首旷世佳作之名,也忍不住侧耳倾听。
其中一位富商公子,忍不住好奇问道:“梁公子,听闻那天赐公子比我等还要年轻,可是真的?”
梁公子微微颔首,煞有其事地说道:“虽然他比我等年轻几岁,但其谈吐举止,却是少年老成,且才华横溢,不负其名。”
另一个富商子弟不禁咦了一声,问道:“这么说来,莫非梁公子与天赐公子还有些交情?”
梁公子咳嗽一声,举杯喝了口酒,这才故作随意地摆手道:“不算甚交情,只是觉得投缘,闲来无事便聊了会儿罢了,更何况我父亲向宁王府奉礼多年,在宁王爷那里也有些薄面,我这个做儿子的,不过是占了点光罢了。”
满座尽皆露出羡慕之色,周围几桌客人看着梁公子的目光,也完全不一样了。
“方才,梁公子说刚才上楼的那位公子,长得像天赐公子?我观其似乎年纪也是相仿,且仪表堂堂,气度非凡,莫非是同一人?”那肥胖富商公子问道。
“怎么可能?”梁公子摇头道:“每年霜降之时,便是天赐公子的生辰,也就是说,就在前日,天赐公子还在上京城举办生辰宴呢,而此地距离上京足有数千里之遥,区区两日,天赐公子又怎么可能出现在此处呢?”
末了,他又故作自信地说道:“更何况,我与林公子虽然不算什么至交好友,但也见过几面,不至于连本人近在咫尺我都认不出来吧?方才那人,也不过与他长得有点像罢了。”
同桌的几位公子闻言,不禁信服地点了点头,越发高看这位宁州知府的公子,纷纷举杯敬酒。
过了片刻,林弃从二楼走了下来,在角落找了张桌子坐下,随意点了几道招牌菜,又要了一壶清茶,便静静等着了。
而梁公子一桌的几人,则是时不时看他一眼,让他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这几个人他从未见过,一个都不认识,林弃这个名字虽然名气颇大,但上京城都有很多人只闻他名,却不识他的面貌,更别说这小小的寒山镇了。
不过,就算对方知道他是林弃,也无所谓。
也就只有那几个过去见过他的修道之士,才会一见面就把他当成观主,至于那些没见过他的修道之士,顶多就是知道观主夺舍之人名为‘林弃’罢了。
而凡人,那就更无所谓了,凡人压根就不知道观主要夺舍他。
他早已将乌金指环藏在贴身的口袋中,只要他不承认自己是林弃,不拿出乌金指环,即便消息传开了,也不会有修道之士怀疑到这一点。
过了片刻,那梁公子一桌上,其中一富家公子忽然起身,穿过大堂向林弃走来,手中还握着酒杯,来到了林弃桌前,笑吟吟地开口道:“这位公子,在下许青砚,来自宁州,不知公子如何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