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阿查查附近的道路错综复杂,莫磊好几次都将车开进了死胡同,又再度驶回原地。他找到一处停车场,将车驶进角落停下,坐在车上休憩了片刻便下了车。走进在居民区转了一圈,手上便多了一件外套,他走到街上伸手拦了一台出租车,随意说了一个地址,出租车缓缓前行。
这片区域的道路狭窄,两旁是历史悠久的石头房屋,从年久失修的小楼到露出木架的大宅一应俱全,街道不怎么平整,出租车的地盘不时刮擦着铺路的鹅卵石。行人漠然地走在道路中间,视身后的车辆如无物,司机便用力地摁着喇叭,高声咒骂,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看后座的客人。
狭小的道路很快被甩在后面,出租车到了索阿查的主街,两旁也变成了气派的斜顶石屋和一排排铺着石板屋瓦的楼房。出租车来到一片鹅卵石铺就的宽敞广场,正中心的西蒙.玻利瓦尔总统骑在马背上挥舞着砍刀,黄铜在阳光下闪着乌光。一座古老的哥特式教堂耸立其旁,广场上的人不多,但那些卖艺的人儿仍旧在一丝不苟地跳着舞蹈唱着歌。
与教堂隔广场相望的是一栋十七世纪风格的庄园大宅,屋顶带有阶梯式山墙,门口挂着的木牌显示这是一家叫‘玻利瓦尔’的餐厅,看来餐厅老板取名字比较随意。这栋楼看上去比周边的其他房屋更新一些,光线从竖栏小窗中射进来,有吃有喝,可以坐下来慢慢思考,离自己要去的街道也只有三个街区,走路也可以到达。
莫磊在临近广场出口的地方叫停了出租车,司机很不满意地嘟囔了几句,但看见莫磊递过来的大额钞票时,便明智地闭上了嘴,回头露出远远称不上憨厚的笑容。莫磊也没在意,更没让对方找零的意思,推开车门便走向了那间‘玻利瓦尔’餐厅。
屋里既清凉又惬意,空气中飘动着木材、炸洋葱及烤肉的味道,很好闻,很诱人。这儿看来是一家传统的老式餐馆,长方形的木桌上坐着形形色色的人,此刻虽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但依旧有人在这里喝啤酒、打扑克。一张桌子上坐着五六个男人,看上去全是民工与工人,他们带着敌意和怀疑扫视了一眼莫磊,然后扭头继续打牌。
莫磊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多么饥饿,他环顾四周,寻找招待,却一无所获。于是在一张空桌子上坐了下来,等了两三分钟,才有一位围着围裙、三十出头的矮胖男子走了过来,将一张油乎乎的菜谱丢在桌面上,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盯着莫磊。
莫磊点了一些典型的哥伦比亚餐食,能充饥、口味也不会太怪。矮胖男子等了十几分钟才从后厨走出来,胳膊上端着好几个盘子。莫磊表示了谢意,并且用英语问他,“附近有什么好的酒店可以过夜么?”
矮胖男子皱起眉头默默放下餐盘,将桌面上印着百事可乐广告的烟灰缸与红色火柴盒推到一旁,然后才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听明白莫磊在说什么。莫磊用西班牙语又问了一遍,男子告诉他,在这附近就有很多好的酒店,并且举例说明了一家酒店如何的宾至如归,还向莫磊指明了路线。
谢过男招待之后,莫磊开始扑向桌面上的食物,烤玉米火候正好,烤肉上配着洋葱甚是美味。他一边扫荡着餐食,一边不时透过玻璃朝外面观看。他故意用英语向矮胖的侍者问路,其实也是一种混绕视线的方法——有人问及的时候,侍者第一反应便会告诉别人,那个外地人在寻找酒店,并且会告诉别人,外地人会去到某某酒店。
在很短的时间内吃光了所有的食物,莫磊四处寻找侍者,向要一杯黑咖啡。突然,那种被人注视的难受感觉再次袭来,但又很快消失。他扭头看向右边,大多数用旧了的木桌旁空空荡荡,但暗处的小隔间却有几个人,小隔间紧邻着一张装饰华丽的木雕长吧台,吧台没有坐人,台面上放着一台老式转盘电话。
有一个男人单独坐在一个隔间,边喝咖啡边抽烟。这位中年男子穿着磨旧了的棕色短夹克,长长的头发扎成马尾。但他在莫磊进来的时候便发现已经坐在里面。还有两个男人坐在靠入口的隔间,莫磊只能看见一个人的背影,另一个男人不经意地用一条胳膊肘撑住桌子,倾身向前,把脑袋搁在摊开的手掌上,手掌挡住了他的半边脸。
他们什么时候进来的?如果是追踪自己而来的,为什么迟迟不肯动手呢?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掏枪射击都没有问题的杀手,为什么在一个县城的小餐馆却开始犹豫了?
矮胖男人出现在吧台前,莫磊抬手对着侍者挥了挥,对方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面带疑问。
“能给我一杯咖啡吗?”
“可以。”侍者点点头。
“洗手间在哪?”
侍者指了指吧台左侧昏暗的角落,那里有一条很难看见的小走廊,莫磊也朝着那条小走廊指了指,尽可能把动作做得很大,故意让人发现自己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