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之后,巴门德再度行走在桑切斯的右前方,他知道桑奇斯想问什么,抬起粗壮的手掌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这是我曾经的一位线人。”
“啊?那你这样给钱,岂不是害死他了?”桑切斯低声发问。
“你说他这样的人,他的死活能有什么价值么?”巴门德声调平静,眼睛里带着讥笑。
桑切斯也不再追问。
在桑切斯的眼里,罪犯就是罪犯,罪犯怎么还能当人呢?线人什么的更甚,一个靠出卖自己为生的人,就不应该活在这世上,死后也要下地狱的。
……
宪法广场北侧有着拉丁美洲最大的天主教堂——大主教堂,玄武岩和灰色沙质石料铺成的台阶上,几位穿着本地服装的人真正低声谈论。沿着台阶走进大门,中殿纵深处的大祭坛有典型的文艺复兴式圆形拱顶覆盖,圆形拱顶上有许多装饰华丽的拱架及各种浮雕绘画,与中殿成十字形交叉的侧殿中,设有许多小祭坛和数个小教堂,其中最漂亮的莫过于巴洛克式的皇家小祭坛。
女孩缓缓地在教堂里行走着,一只手插在口袋,另一只手有些神经质地偶尔颤抖,金色略带卷曲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只是脸上下半截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蔚蓝如海洋的蓝色眼睛,眼神略带着忧伤。她背着一只徒步背囊,上半身穿着一件棕色T恤,套着紫色的夹克,一双笔直的长腿套着一条牛仔裤,双腿笔直、曲线完美。
女孩站在皇家小祭坛的门口,犹豫了一阵,眼神闭上虔诚地祈祷。从她身旁走过的神父没打搅她,悄悄地绕过女孩走进了小教堂。女孩祈祷完毕,转身沿着小径走向中殿,没再停留就沿着甬道朝大门走去,眼角余光看尽神父的黑色镶金边的袍子在墙角闪过。
游行的人正在通过大主教堂门前的广场,女孩在原地站定,蓝色的眼睛里充斥着鄙夷。她所受的教育以及自己所形成的自我思维里,这种形式的游行不如称之为“游戏”,就像两家邻居为了宠物上厕所的事情争吵一般的无聊。只是,女孩在思考了一秒钟之后便开始苦笑——自己现在也是在迷茫当中,何必再去批判别人。自由不仅仅是一种形式,更是一种信仰。
可在那一个瞬间,自己的世界已经崩溃了。原本以为从哥伦比亚离开之后,在那边发生的事情——枪战、追杀……。子弹在耳边呼啸而过、那个龌龊的男人冰冷的手侵入自己的衣服、尚有热度的血液滴落在自己的脸庞……,那个五官平凡却眼神坚定的男人的气息……。那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再在自己生命中出现,是噩梦也是美梦、是忘却又想回忆……。
华瑞兹城的枪声啊,戴着头盔的枪手……,噼噼啪啪如爆竹般敲打着车厢的子弹……。父亲那瞬间闪过的暴虐的眼神,那些警察以及特工对待父亲的态度……。自己的世界瞬间崩塌,父亲不是一个企业主么?不是一位看着自己就像在看着天使一般的中年男人么?为什么他们口中的父亲是残忍的、血腥的,似乎世界上所有丑恶的字眼都不足以形容父亲的罪孽。他们说自己还有一位兄长,可兄长在哪儿呢?自己从来都没见过的啊。
去伦敦上学的梦想的确成了梦想了,经过那一件事,父亲更加坚定了不让自己离开的念头。那就不去吧,至少现在不想去了,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在脑海里纠结成一团,等待谜团着被解开的那一天。
直到在父亲的书房内看见了桌面上的那张照片,那是一张普通的证件照,可照片上的那个人啊,那张脸、那温暖的眼睛、宽阔的额头、坚毅的下巴,都是自己细细亲吻过的,刻进了骨子里头的。她看见了照片背面的文字,结合那些人所说的父亲的背景,一瞬间让女孩狠狠地摔进了地狱。
女孩的眼睛突然亮了,她看见了那群警察,看见那当中有一个人,高中便是同学,前几天在华瑞兹再见他的时候,却是手持着自动步枪与杀手对抗的警察。
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女孩在人群中穿插,走到那群警察的前面站定,轻轻地叫道。
“hi,桑切斯。”
桑切斯迷惑地看着眼前戴着口罩的女孩,女孩也突然想起来了,便抬手拿下口罩,露出高挺的鼻梁、圆润的脸颊与丰盈的嘴唇。
“hi,蒂娜?”桑切斯咧嘴直笑,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