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溜”
尼堪越来越兴奋了,他似乎又找到了方向,他不禁喝了一大口茶。
半晌,他才放下茶杯。
“文慧,你的看法?”
“陛下,微臣以为,这里是前明的都城,无论是有意无意,他们在离开之前都会在此地留下依旧忠于他们的人,明国毕竟是一个成立了接近三百年的国度,何况还是从蒙古人手里收服的国度,我国虽然海纳天下,兼容并蓄,但由于核心部族出身林中,依旧在中原、特别是在江南士子心目中如同前蒙元一般的存在”
“实际上,前蒙元将国民分成蒙古人、色目人、北方汉人、南方汉人四个阶层,先是要杀尽汉人,让广大中土成为牧场,后来在某大臣的劝阻下放弃了,但是对汉人的歧视依旧存在,在他们的统治之下,土地基本上成了前面三等人的,大部分南方汉人成了奴隶”
“朱氏明朝崛起后,让全天下,特别是江南一带的读书人为之一振,眼下虽然苟延残喘于安南蛮荒之地,但心向往者肯定不在少数,但是,各朝执政如何,微臣是最清楚的”
“以前微臣在乾清宫当差时,曾经做过秉笔太监的助手,在那里见到了保留下的元代的黄册、鱼鳞册,当然了,明国的也有,之后调到通州漕运码头担任分守太监,与脑海里的黄册、鱼鳞册对照之后更是对三国的优劣一清二楚”
“在元代,通州附近的土地几乎全部被蒙古人占据了,他们没有种地,全部是皇亲国戚的马场,而在明国,这里也几乎是皇庄所在,在我国拿下北京城之前,曾经救过明国驸马巩永固,而这里就是公主的庄园所在!”
“而在明初时,这里有一半土地都是卫所的,一般土地属于勋贵的,在通州以外很远的地方才有老百姓的土地,这在黄册、鱼鳞册上一对照便清楚了,而在眼下,偌大的北京城周围,没有一寸土地是属于皇庄或勋戚的,这可是亘古以来前作未有的大事”
“但就是这样,这些读书人依旧心怀不满,在北方,由于瘟疫、满清的肆虐以及流贼的扰乱下,这样的基础已经非常薄弱了,故此我国的土地清丈、划分一事受到的阻碍较少,黄河以南、长江以北,长期以来也是流贼流窜的重点,自然也是如此”
“长江流域,长江以北的地区也大致如此,细究起来,也就是江南、福建、广东三地没有经受过流贼的肆虐,为何?江南是明国的丁口、赋税重地,一旦失去,想要靠福建、广东挽回颓势完全没有可能,因为福建多山,田地很少,郑芝龙能够在那里立足,凭的不是广袤的田地和丁口,而是对外贸易,而广东之地相对来说还不错,田地、物产、丁口都可,但与江南比较起来又差一些”
“故此,明国迁都南京后,自然将江南之地当成了非保不可的地方,一旦此地失去,实际上就大势已去,福建不足恃,单凭区区一个广东不足以与全天下抗衡的,故此,当朱慈烺南下广东后,立即派大将牟国栋带领全部精锐攻占了安南升龙府”
“江南,宋明以来,成了士大夫魂牵梦萦、挥之不去的特殊地方,不仅仅是此地土地肥沃、出产大量的米粮,而是这里成了汉人儒士衣冠的绝佳继承者和传承者,另外一方面也成了他们的精神上的家园,当然了,在他们心目中,少数士大夫垄断着知识体系,将孟子的话语分开来使用,民为重丢弃,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则奉为圭臬,高高捧起,而由他们与皇家一起治理天下”
尼堪在心里暗暗点点头,“文慧长期跟着我,耳濡目染之下,其分析问题的方法、深度、用语已经逐渐向我看齐了”
“这才是他们心目中‘平天下’的核心,一切修为都是从这里开始和完结的,他们从未想过要与百姓一起拥有天下”
“故此,我国占据江南之地后,有相当一部分由于故土难离留了下来,有一些甚至主动投靠了我国,但与辽东、北方投靠我国的士子相比,这里的人就顽固多了,虽然这些人在素质上已经具备了担任大夏国官员的条件,但在内心里,对于前明的向往恐怕还存在”
“此时,如果有一个牵头的,围绕在他周围,恐怕像江南眼下的情形会长期存在”
“难道他们就不怕自己的行为影响到安南的小明国?若是朕一怒之下,尽起大军南下彻底灭了他们也不难办到吧,他们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陛下,所以啊,这些人只是藏在后面,不敢堂堂正正站出来与我国作对,以职部估计,李自成的势力、南明的势力已经掺杂进来了,李自成的势力肯定是浑水摸鱼的,但赚钱是他们最想看到的,浑水摸鱼还在其次,而对于前明势力,他们的主要目标在于浑水摸鱼,至于将水搅浑到什么程度,自然是走一步看一步”
“这么说,卜世仁他们不过是推到前台的小人物?”
“应该是,其实单以卜世仁,乃至卜从善的能力,在江南有什么根基?若不是原本就在江南一带根深蒂固的人暗中扶持,就算他们有着各式各样的背景,根本无法在这里立足”
“这么说来,对于城隍庙来说,明面上的主持是宋献策,若我等猜得不错的话,他是李自成的人,而前明将领卜从善家丁贺锦龙实际上控制着城隍庙,但这贺锦龙又极有可能是出自李自成的孩儿营,表面上是卜世仁控制着城隍庙,实际上暗地里还是掌握在李自成一系的手里”
“在他们之外,则是庞大的前明官员体系,这里有在职的,也有不在职的,利用他们在南京盘根错节的关系左右着以城隍庙为标志的地下暗黑势力的发展,卜世仁还以为自己掌控着大局,实际上操控者另有其人”
“但史可法既然在凌晨两点出现在玄武湖上,虽然在情理上说得通,但他既然出现了就不会是头面人物,他的背后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