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与会者只觉得肾上腺素飙升,哪怕今天只是转载法新社的大新闻,比法新社慢一拍,荣誉全部要归法新社,那也足够让他们兴奋了,至少收视率和销量会暴涨的。
就在这时候,皮埃尔在一位记者的捧哏下,说出了最重要的一个杀手锏:
“我不知道澳联社的同行,是否是得到了什么小道消息,所以才要如此遮掩印尼人在当地海域的无法无须状态。
因为据我所知,印尼东部海域迄今为止的这些奴隶海鲜贸易,澳洲部分公司可能是最大的受益者。我们这两年掌握的证据,充分显示,包括澳洲KG-SeaFood集团在内的多家海鲜业巨头,都有从班达尤诺和尤素福等渔奴领主处进口澳洲龙虾与澳洲白牡蛎。
我这里还有数张照片,清晰显示KG集团的部分供应链管理中层干部有亲自上岛视察/暗访过,还因此发现‘印方生产成本低廉’,以此为由进行过采购价压价!我不知道澳联社等同行对于上述问题始终遮遮掩掩,不希望大家采访细问,是不是跟这个事情有利益关联!”
此言一出,着实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个澳联社记者马库斯.佩恩旁边坐着的几个外国记者,下意识就把屁股往旁边挪了两个座位,似乎澳联社的人身上有瘟疫和异臭似的,跟他坐在一起会很丢脸。
“什么?不但知情,还蓄意以此刺探、作为压低对方供货价格的筹码?这简直就是共犯啊!”
内心稍微有点正义感的记者都这么想,也下意识跟那些骨子里海盗国家出身的贼皮贼肉贼骨头划清界限。
这事儿极其恶劣,不但是知情那么简单了,也比后世苹果用富士康的血汗工厂更卑劣。因为苹果那个例子无非是“我知道富士康是血汗工厂”。他这儿却相当于“我知道你原来血汗工厂具体血汗到什么尺度,所以我知道你的利润空间有多大,我可以OPEN-BOM给你的成本构成解剖得很详细,以此继续压你的价”。
这是最深度的共谋了。150年前,那些去大洋国南方买棉花的布列塔尼纺织业大亨也干过这事儿——我知道你的棉花是用黑奴种出来的,而且黑奴就是我卖给你的,我知道用黑奴具体能精确降低多少成本,所以你的棉花应该卖得更便宜一些。
场内说汉语说日语说法语说德语的正义之士,纷纷对海盗奴贩英语狗投去鄙夷的眼神,内心充盈着一股强烈的道德优越感。
台上的皮埃尔似乎是说嗨了,看到下面那么多听众都心有戚戚焉地共鸣、支持,他越说越声情并茂:
“……或许澳洲龙虾是比东南亚的杉龙虾要鲜红一些,但是在我看来,那不过是多了一些人命和人血,称得上是人血龙虾。三年前,我还是一个在巴黎无所事事找新闻的小记者时,我曾经以吃澳龙做的大餐为荣,但从今往后,我一口都不想碰了。”
“澳洲龙虾,人血龙虾!说得太好了!”所有记者都是精神一振,搞大众传媒要的就是简单粗暴、便捷有力的词汇,才容易让几十亿人传颂。
后世深谙这一点的媒体人,都是这么带节奏的,连大洋国那些去搞政治的家伙,都尽量让自己的措辞充满着粗鄙简单、重复排比的词汇,最好初中毕业的普通国民的词汇量就能全部听懂。
“人血龙虾”这个词,绝对足够朗朗上口!
虽然,他们都忘了一个重要的前提:澳洲龙虾的产地其实分布很广泛,澳洲东部和南部海域占了绝大多数,而澳洲北部海域的低成本货,最多只占到总产量的不到20%。
可现在偏偏是这20%出丑闻了,有很大的炒作卖点,媒体们一起带节奏,用这20%的劣迹去覆盖剩余的80%,也只能说是某些黑心巨头自作自受了。
……
两小时后,新闻发布会彻底结束,所有与会媒体都回去赶稿。
而动作最快的法新社,其实已经立刻把皮埃尔的东西发了出去——皮埃尔在讲话之前,已经把他自己该做的专题都全部做好了,所以上台的那一刻,他就把自己那份发给了原先的老板。
法新社的领导对于皮埃尔的表现当然是非常满意,直接给他按照最高规格升职加薪,让他当上了国际新闻采访部的一把手,还谈笑着鼓励说今年的普利策奖那是稳了。
顾鲲对这个节奏非常满意,准备静静地观望这场他一手搅动起来的暴风雨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