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了再回答我。如果你能活过今晚,明天去我那吃早饭。”轩辕望着在大雨中动荡不安的浑浊湖面,道:“除了风雨雷电,这里一片死寂,但千万别被它欺骗了。这里的夜,不平静。”
话毕,穿着蓑衣斗笠扛着鱼竿的轩辕就离开了。
…………
地球,人类的发源地,从柯伊伯带到木星再到月球,人类设置了十几道防线,故而它至今未被异兽入侵,仍是人类和众多生灵的乐园。
和煦的春风吹拂着,明亮的阳光普照大地。一汪清澈的池塘边,坐落着一座小院子,院前有几株百年老柳树,洁白的柳絮像雪花一样,轻柔地飘飞在风中。
王冲像往常一样,拖着疲惫的身躯,提着两个橘子,轻轻地推开房门。他走到洗脸池边,洗去一脸疲惫,对着镜子笑了笑,方才拿起橘子朝王可走去。
王可恬静地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纷飞的柳絮,陷入沉思之中。
阳光挥洒在她乌黑的长发上,熠熠生辉,甚至连她苍白消瘦的脸颊,都有了一丝光彩。以前的她是一个微胖型的小美女,活泼,可爱,聪明,眼睛犹如天池般清澈,虽说是被咒诅的后代,围着她打转的男生仍不计其数。
就算没有父母,这几年他们兄妹相濡以沫,也活得非常开心。但是现在她瘦弱苍白,就像深秋的月季,花瓣上沾满了寒霜,失去了所有的灵气和生机。
她才十八岁,正值花开最美时日,但是生命已经开始凋零了!望着她,王冲心如刀绞。
王冲假装轻松地走过来,笑着说道:“看什么呢?”
“你不觉得它们很像雪吗?”王可望着那些纷纷扬扬的柳絮,目光呆滞地说道。
“你提雪我就想起来了,你小时候比猴子还顽皮,一到冬天下雪的时候,就光着脚丫跑到外面,在雪地上踩出一串串小脚印,后来两只小脚冻得跟馒头一样——”话说到一半,王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戛然停止,甚至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
王可眼神忽然抖动一下,两串泪滴就流下了脸颊。
“对不起,哥不是故意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王冲急忙半蹲在王可膝前,懊恼道:“我就是一个猪脑子!”
“哥,我还能再活到冬天吗?好想再踩一次雪。”说着王可拿开盖在腿上的毯子,露出令人触目惊心的双脚。
原本她两只漂亮的脚丫子,已漆黑如炭石,其上布满了裂痕和增生状态凸起物,简直就和古时候的树人病一样,丑陋狰狞!
“怎么会这么快?!”王冲倒吸一口冷气,双目惊恐大睁,嘴中反复着:“怎么会这么快?怎么会这么快……”
“好像再踩一次雪啊。”王可转头望着窗外飘飞的柳絮,目光再次变得呆滞无光。
王冲盯着她漆黑的双脚,头脑嗡嗡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哥,我能看到冬天的雪吗?”王可仿佛看到了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一个精灵般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在雪地中撒欢奔跑,大她三岁的哥哥则气呼呼地在后面追逐。
王冲先是沉默地剥了一个橘子,将其中一瓣送到她嘴前,然后郑重地说道:“别瞎想,除了你未来的伴侣,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哪怕他是死神!”
王可转过脸,木然地望着王冲。
“我一定会找到治疗黑石病的办法!”王冲坚定地看着她,“我发誓!”
“你胡说!”王可突然发疯似地夺过橘子,丢了出去,崩溃地大喊道:“你骗人!黑石病根本就没有救治办法!得了黑石病就必死无疑!他们为什么这么自私,为什么要生下爸爸?为什么要有后代?他们有了爱情,有了幸福,却让后代承受诅咒,他们太自私了!”
王冲站起来,一把抱过王可,让她的脸埋在他的胸膛,任她嚎啕大哭。
“我好怕啊!”王可一边痛苦一边呜呜地说着:“我不想变成一具狰狞的黑尸,那种死亡方式太可怕了!呜呜——哥,你说过,要带我吃遍全世界好的,玩遍全世界好玩的!呜呜——你说过,会替我挑一个最完美的伴侣,如果我有自己的孩子,你会像保护我一样保护他(她)!哥,现在这些我全部都不要了,我只要安安静静呆在家里,每天做好饭,等你回来!哥,我才十八岁啊,我只想好好地活着!”
…………
入夜。
永不停歇的大雨,仍肆虐在轩九星上。飓风咆哮不止,浩淼的湖面激起十几米的巨浪!
黑夜像一个硕大无朋的锅盖,将天地笼罩的严严实实,只有不时划过天幕的雷电,才能将黑暗划开一道缝隙,但黑暗像潮水一样,会很快淹没着一切。
山巅上,伸手不见五指的水龙殿内,炭火已经彻底熄灭了。王冲抱着唐刀,平躺在大神刑天雕塑的巨脚前,呼吸均匀,闭目入睡。
他梦见了妹妹,梦见了那痛彻心扉的哭声,泪水从他的眼角流出。但是黑暗像淹没一切一样,淹没了他和他的泪水。
“咔嚓!”
又一道银龙般的闪电坠落在湖水中,将周围的天地照亮,水龙殿内也为之一亮。
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原本空旷阴森的大殿内,竟然爬满了怪物!
它们体型与猿猴很像,大的有五六百斤,小的有一百来斤,浑身覆盖着坚韧的深青色鳞片,爪尖锋利如钩,双目犹如死鱼眼般泛着阴森的银光,嘴中长满了尖锐可怕的森白利齿!
它们像无声潮水般,悄然出现在每一个犄角旮旯,爬上每一根殿柱,数量足有上百头,齐刷刷地盯着睡在雕像前的王冲。
而他,似乎仍沉浸在梦中,呼吸均匀。
怪物中最强大的一头,已然出现在他身边,它轻轻地俯下身体,狰狞的面孔距离他熟睡的脸,只有一尺距离,两只泛着寒光眼睛,森然地打量着他,同时幽幽地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一下锋利的利齿。
半秒后,闪电的余光寂然消散,黑暗再次将世界吞噬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