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衡山,华门书院,我将送她们到那里。”
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没办法,其实尉迟昭自然是想要亲自帮着钱月,就是他麾下的兵卒的姐姐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的。
毕竟他自认为这也算是他的责任。
只是现在没有办法,钱月拉着孩子,自己也开口表示愿意接受毒巫的提议,所以尉迟昭只得多问了一下毒巫想要安顿她们的地点。
想着到时候他也可以去看望一下这对母子过得如何。
这其实也代表着他对毒巫的一些不信任。
虞梓瑶也不在意,毕竟她现在对于这人是第一次见的陌生人,出场方式还有点点惊悚,会不信任太正常了。
得到了一个地址,尉迟昭带着徐柯朝着众人一拱手,然后迅速离开了。
等到虞梓瑶等人在离开,这小村子就再也没有活人了。
回头远远地望着,那小小的村落似乎依然安静祥和,麦田金灿灿,在微风中簌簌。
村子仅有的几个牲畜早就被杀了吃肉了,路途遥远,世道又混乱,总不能走着去。
贺远就提出让虞梓瑶等人和他家母亲妻子挤一挤,坐在车上。而他们男人在下面走,等到了前面有人烟的地方看看能不能买个代步的。
“不用,我体力比常人强许多,我走着就行。”
虞梓瑶摇摇头,没上车。
本就没多大的车架,她能不上去就不上去,要不然cos沙丁鱼罐头吗?
于是最后就变成了贺远和她走,钱月和孩子坐进去,马伯慢悠悠的赶着马车,免得走路的两人掉队。
贺老夫人正一脸心疼的摸了摸钱月儿子的小脸,才五岁的小孩,瘦弱还木讷,呆呆的望着人。
老夫人就想要在车上翻找看看有没有吃的或者玩的给孩子。
“咦?这怎么有张纸?”
她疑惑的捡起来,虽然家里对比其余的官员家,贺家清贫不少,但是老夫人的眼力还是有的。这纸光是手指一捻就知道是上好的纸,他们家哪来的这纸?
她打开一看,顿时惊讶了,把纸和儿媳妇虞梓柔念叨了一番。
“你母亲当真认识这样的奇人?
夏神医的大名我也是听闻过的,倘若真能帮你调养保胎,那真的大好事啊。”
虽然儿媳妇被那位夏暮姑娘检查过了,但是经过今天的事情,老夫人对于虞梓柔肚子里的孩子还是紧张的不行。
虞梓柔盯着信纸看了看,摇头。
“我母亲在世的时候未和我提起过。”
“你母亲去的早,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只是你妹妹如何知道的?”
老夫人惋惜了一下,随后就思索起了这信上说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这时,钱月突然道。
“夏暮姑娘要带我们去的地方,似乎也要华门书院。”
“对啊,我依稀听着是这个。”
老夫人当时在车上,所以没听真切,一时没想起来。
她念叨了两声自己老了记性不中用了,随后掀开车帘子。
虞梓瑶这才想起信的事情,她走到车窗边,边走便道。
“这信就是夫人的妹妹,虞梓瑶姑娘让我送来的。
我便是华门中人,信上说的夏神医,就是我师姐夏青。
只是没想到那村子竟然会有那种事。
那时不好去找你们,容易打草惊蛇,又怕打斗时信纸损毁,我就先放进了车内。
因为昨晚事情太多,忘了这事,抱歉。”
“夏暮姑娘何须道歉,该是我们说谢谢才对。
只是改道这事,还需要我们商量一下才行。”
老夫人犹豫不决,于是想要问问儿媳妇和儿子的意见。
最后一致决定,反正通州和德州就挨在一起,不如先去通州看看。
很快虞梓瑶等人到了城里,又买了辆马车。
虞梓瑶并不经常用毒巫,身上也没有银钱,钱月母子更是除了身上的破衣服,什么也没有,钱和肉本就已经被劫匪大吃大喝干净了,她也不想碰剩下的那些脏钱。
所以这钱是贺家人付的。
“这钱算是我借的,等到了书院,我便把钱还来。”
虞梓瑶因为装扮有些奇怪,所以干脆没进城,看见贺家人出来,多了一辆马车,真心实意道。
“夏暮姑娘说的哪里话,我等的命可比这区区一辆马车贵重多了,你只管用着就是,可千万莫提钱的事。”
贺远赶紧摆手,因为书香世家,他有的时候其实还带着一点书生的迂腐气。
听闻虞梓瑶和他谈钱,立马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表示这点铜臭之物算得了什么。千万别和他谈钱。
*
一路上虽然众人都是好相处的人,但是过程却并不美好。
在钱月下车小解,却看见了死后被野兽撕咬过的尸体后,一切似乎都在悄然的变化。
新鲜的,腐烂的,甚至还有骷髅头,当你格外注意后,就会发现,路边的密林中,这样的尸首实在是过于多了。
甚至有好些小孩的尸骨,并且身上不少都有着人为的攻击痕迹。
比如说深沟里有摔毁的车架,里面有死去的尸首,胸口出黑血一片,已经发出了臭味,脑袋也被敲破了,某些白白的小东西,蠕动着。
这明显是谋杀!
这样的旅程,没有人的心情会是好的,除非是精神变态。
“咱们就快要到了。”
马伯甩了一马鞭,话语中像是松了口气。
“前面是什么?”
钱月也在赶马车,毕竟除了马伯,就她会点这技能。
她在前面的路上已经换了新衣服,依稀能看见年轻时候清秀样貌。
“好像是难民?”
远远看见一大群衣衫褴褛的人躺在路边,马伯眯起眼睛。
而此时,那乌泱泱的一群难民,似乎也看见了他们,一个个怪叫着有人来了,然后冲了上来。
“不好,快跑!”
人生经验十分丰富的马伯先是疑惑,随后惊叫一声,再度挥起马鞭。
“咱们冲过去,千万别停,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停,知道吗?”
钱月郑重的点点头,同样举起马鞭。
马儿吃痛,是个蹄子迈开,快速朝着前面跑了过去。
“老夫人和夫人你们抓稳了!”
马伯想起还有老夫人和怀孕的少夫人,大喝一声,而此刻,马车已经因为快速的行驶,以及路上的石块而咣咣的剧烈颠簸起来。
虞梓柔惊叫一声,抓住了窗框,努力想要稳住身形,贺远又要抓住老娘,又要扶住妻子,一时间手忙脚乱起来。
而另一辆马车那边,虞梓瑶一手紧紧抱住钱月的儿子,一手牵起帘子,看着那些和泽州的难民远远不同,面黄肌瘦,癫狂的跑过来的难民,她眉心一跳。对着外面的钱月喊道。
“你只管跑,不用管我们,注意好自己的安全。”
这么说着她还觉得不够,一只红黑蜘蛛从她身上爬下来,在颠簸的马车上,坚强的跑到了钱月的肩膀处,八只脚牢牢抓住她的衣服,把自己固定在那。
钱月的儿子只是看着,动都没动,想到这孩子一直没开过口说过话,虞梓瑶觉得这孩子或许可能是得了自闭症。
另一边的钱月先是一惊,随后想到了什么,强迫自己无视了这个剧毒的大蜘蛛趴在自己身上,眼神紧紧盯着前方。
同时一只浅金色的蝴蝶飞到了马伯的后脖颈,借着马伯帮自己挡风,抓住马伯的衣领安静的当个装饰物。
而此时前面的那群难民已经离他们就差二十几米远了。这个距离看似远,其实已经不远了,虞梓瑶甚至能看到那些难民癫狂绝望的眼神。
“给我一点吃的吧!”
“给点吃的吧?”
“好饿啊,求求你们给我一点吃的吧!”
喊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带着剧烈的渴望,眼看着那车子不仅不停下,竟然还往前直冲,难民们这才恐慌的让开,但是两边的难民的手却伸长了想要去抓人。
他们以为自己是在祈求食物,但他们的举动却更像是地狱伸出的手,想要把其他人拉入他们的行列。
一旦停下来,就是被群起而攻之,一旦被拉下马车,那么后果同样不看设想。
人的底线是可以一再被打破的,比如之前那个村子的村民,他们其实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但是他们看不见希望了。
因为他们如果不想饿死,就得现在割了麦子,麦田里的产出那种情况,倘若他们吃了,那就相当于吃了明年的希望。
于是当那三个健壮的贼人出现,展示给他们看了另一条路后。村子的人成了帮凶。贼人吃肉他们喝汤。
癫狂是可以传染的。
虞梓瑶不敢想这些难民有没有去做一个人不能做的东西,但是她不能赌。
“啊!”
有个面颊凹陷,皮包骨的人尖利的手抓住了钱月的胳膊,但是只拉动了钱月一下,就痛叫一声,然后被毒素麻木的身体砰的一下摔在了地上。
这毒素不会让他死,但是却会让他半个时辰内动弹不得。
虞梓瑶没想杀人,毕竟他们或许单纯的只是想要活下去,可看着那倒在地上的人被其余疯狂的难民踩踏,她闭了闭眼。
钱月则是心有余悸的看了眼边上的那群难民,接着看了眼肩膀,那只蜘蛛咬了人后又趴了回去。
倘若没有这蜘蛛,她不就被拉下去了。
她看着这些眼睛发红的难民,恍若看见了当初那些嬉笑癫狂的宰杀两脚羊,喝着肉汤还心安理得的村民。顿时心里发抖,手紧紧握着马鞭,狠狠打下去。
马车又加快了速度。
有虞梓瑶的帮忙,还有马伯第一时间的指挥,众人总算是有惊无险的穿过了难民群。
那群难民还不死心的追在后面,跌倒了爬起来接着跑,或是被人踩踏。不过到底两条腿跑不过马车四个轮子。
很快他们就被远远的摔在了后头。
虞梓瑶刚刚松了口气,突然听见另一辆马车内的惊叫声。
“夏暮姑娘快来帮忙看看啊,梓柔说她肚子疼啊!
哎呦,这可怎么办示好!”
老夫人急的直拍大腿,说话像是急冲冲的。
但是顾忌后面的难民,马车还是再往前跑了一小段路,车子一停下,虞梓瑶立刻跳下车去那边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