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她苏醒后,从一开始的只有手指能动,就在床单上写,到最后慢慢能开口说话了。
宋余杭每天都会问一个问题:林厌呢?
季景行强笑,把手里温热的汤蛊递给她:“你快喝,养好身体就可以去见她了。”
宋余杭缠着纱布的手颤颤巍巍端起来,咕嘟咕嘟吞咽着,因为喝得太急,唇角呛出了水渍,不住咳嗽着。
季景行替她拍背,拿走了她手里的汤碗:“睡会儿吧,医生说你得多休息。”
宋余杭躺下去,下意识想从枕头底下摸手机,扑了个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机已经丢了。
“姐,我可以用一下你的手机吗?”
她想给林厌打电话。
季景行明白她想干嘛,心里不忍,面上却还是要强装出镇定来的。
“你忘了,林厌也在住院,ICU里是不准用手机的。”
那不就和她现在一样吗?
宋余杭吃力地点头,末了,想到ICU又替她捏了一把汗,略有些着急上火。
“她……她怎么样了?”
“很……很好。”季景行偏过头去,收拾着碗筷。
“你放心吧,她要是能下地走路了,一定会来看你的。”
宋余杭点头,目光中有一抹坚定。
“我要比她好的更快去看她才行,姐,你不知道,她啊,最不喜欢待在医院了,最讨厌的就是打针吃药了。”
季景行哪敢接话,眼眶已经微微湿润了。
“那就这样,探视时间该到了,我先回去了,下午再来看你。”
“好,辛苦嫂子了,对了,小唯——”小唯的病她也听说了,未免有些忧心。
提起孩子,季景行眼眶微热,是在安慰她,也是在宽慰自己。
“没事,你放心吧,医生说了,慢慢养着,耐心陪伴,会好起来的。”
宋余杭捏紧了拳头,心想,她一定要赶快好起来,去看看林厌,陪着她,抱抱她亲亲她,顺便再把婚求了。
小唯这边,她也必须把尚在逃窜中的犯罪嫌疑人抓捕归案,还她一个公道。
还有那个U盘。
她脑海中模模糊糊想着,医生又进来替她换了吊瓶。她的身体尚未恢复,在药物的作用下,终是抵挡不住困倦,复又睡了过去。
那戒指盒还紧紧攥在手心里,一刻也不曾离开过。
后来养病的日子,宋余杭认真听从医嘱,配合治疗,努力吃饭,积极复健,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连医生都啧啧称奇她恢复的快。
只有宋余杭知道,她是多么想见那个人,思念得快要发了疯。
季景行替她铺着床铺,把人从轮椅上扶了下来。
“来,小心。”
宋余杭摆手,自己挪了两步坐到了床上。
“姐,我想去看她。”
“不急,等你出院了再说吧。”
“可是——”宋余杭争辩,话说到一半,宋妈妈带着小唯走了进来,手里拎了一个饭盒。
“来,余杭,吃饭了,板栗焖鸡,你最喜欢吃的。”
话题就这么被不着痕迹转移了过去。
吃饭的时候,她看见妈妈的右手腕空了,问道:“妈,你那只镯子呢?就是我外婆送你的那只。”
宋母摸着空荡荡的手腕微怔,看一眼季景行,双方无声地交换了眼神,还是决定先瞒着她,于是笑了笑。
“本来想留着你出嫁给你的,现在只能送给厌厌了。”
宋余杭眸中一亮,捧着饭盒笑了:“妈你见过她了?”
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
宋母点头:“见了,恢复的没你快,不过也好多了。”
沉浸在兴奋中的人并未留意到母亲和嫂子的笑容有多勉强。
宋余杭往嘴里扒着饭,眼眶微湿:“妈,还有吗?我想再多吃一碗。”
“有,有,多着呢,快吃。”
宋母背过身去替她盛饭,悄悄抹了一把眼泪。
宋余杭吃着饭,小唯目光落到了一旁的电视机上,想要拿起遥控器开电视,被季景行一把夺了过来。
“小唯,姑姑还在吃饭,她需要多休息,不要吵着她,要看电视咱们回家看。”
她是怕新闻上播关于林厌的消息。
小孩子不懂事,只知道自己的需求没有被满足,顿时瘪了一下唇,哇哇大哭起来。
季景行忙不迭去哄她。
因为患病的缘故,她的情绪总是跌宕起伏,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也不说话,就是一个劲儿哭闹,摔打着自己手里的布娃娃。
宋余杭放了碗想去抱她:“小唯——”
话音未落,被人猛地一把推倒在了床上,那一掌直打在了她的伤口上。虽然是无心之失,但宋余杭额头还是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见她受伤,这些日子以来的压力齐齐涌上心头,季景行又急又气,头一次甩了她一巴掌,红着眼眶吼:“季唯一你给我安分一点,你怎么可以打姑姑,你知不知你的命是谁救回来的,为了救你林——”
一室针落可闻。
宋余杭也在看着她。
季景行喘着粗气,再也说不下去了。
小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把布娃娃扔在了她身上,转身就跑。
看见孩子哭,季景行的心里又何尝好受了,千刀万剐一样。
“小唯!”她抬脚就追了出去。
宋妈妈也长吁短叹,老泪纵横。
宋余杭握着妈妈的手,心里难受极了:“妈,小唯回来一直都这样吗?”
宋妈妈抹了一把眼泪:“这还算好的,刚回来那几天不吃不喝一碰她就哭,这孩子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宋余杭心疼到无以复加,把妈妈搂进了怀里:“妈,这些日子辛苦你和嫂子了,别担心,小唯一定会好起来的。”
“余杭啊,现在妈妈最大的希望就是你能好好活下去,不管遇到什么事。”
这话说的宋余杭心里咯噔了一下,但看着妈妈泪流满面的脸,她还是贴心地扯了纸巾递过去。
“我会的,妈。”
“好了,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去看看景行和小唯。”
宋余杭点头,看着她收拾了碗筷,步履蹒跚往出去走。
到了下午护士进来换药的时候,宋余杭还惦念着早上季景行从小唯手里抢遥控器的那一幕,以及妈妈模棱两可的话。
季景行不是会打孩子的人,是什么让她失控了呢。
还有妈妈,为什么要那么说,以及每每她提到林厌的时候,总会被她们用别的话题遮掩过去。
宋余杭不是不敏锐的人,只是本能地信任她们,再加上在ICU时成日昏睡着,并没有机会思考太多问题。
现在想起来是越想越后怕,几乎瞬间就从脚底板升起了一股寒意。
她无意识地扣着掌心里的戒指盒,看向了一旁替她换药的护士。
“不好意思,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机,给我家人打个电话拿点东西吗?”
在医院住了两个多月了,都是熟面孔了。护士很爽快地就把自己的手机借给了她。
“谢谢。”宋余杭点头致谢,飞快按下了一长串号码。
她背的滚瓜烂熟。
可是漫长的嘟音过去之后,响起的却是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为空号。”
空号,空号,这是什么意思?销户了吗?
宋余杭一颗心直直往下沉去,几乎瞬间就红了眼眶。
“小姐,小姐……”
她还在发愣,护士轻声催促着她。
宋余杭回过神来,把手机递了回去。
“您没事吧?”
护士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担心:“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叫大夫……”
宋余杭抬头,红着眼睛苦笑了一下:“没有,我想看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