氛围说不上是针锋相对还?是太过平静,总之寒风是不饶人的。深夜的甲板上,两人之间拉开了一段距离,身体?和心里都夹着?冷意。
裴郁离不住起伏着?的胸膛在无边的沉默中渐渐平复下来。
他看向寇翊空白?着?的表情,突然就?意识到,自己失控了。
寇翊分明已经放弃了与?他对峙,面上没有任何愤怒又或是其他的情绪,倒更像是单纯的不知如何开口。
裴郁离猜不到寇翊在想些什么,但短暂的气血上头又恢复冷静之后,他知道自己没必要赌气,也不该随意发火。
于是,他当着?寇翊的面慢吞吞打开了前襟,从里面拿出个方?方?正正的油纸包。
“炮豚,”他把油纸包递了过去,声音很淡,“方?才座中的富家子弟们?都说好吃,我就?包了些,想着?带给你尝尝。”
寇翊低下了眸子,片刻后,伸手去接。
裴郁离却又不放,而是抬眼道:“你先向我道歉。”
“......”
“你先道歉,我就?解释给你听。”他又补充道。
“......”寇翊保持着?拿住油纸包的姿势看他半晌,像是犹豫再三,才几不可闻地呼出一口气,说,“是我多嘴了。”
裴郁离的表情松了松,终于放开了手。
“布食的侍女说,这炮豚的小猪自小便是喂人奶长大的,因?而口感特殊。”裴郁离真的解释起来,“熊瑞便说,若是我输了赌局,就?当着?众人的面宽衣,看看能不能...”
他停顿一下,继续道,“是他先想出这样的损招侮辱我,我只是气不过而已。”
寇翊抿了抿嘴唇,一边打开油纸包,一边将眼神落在那上面,知道自己断章取义,也不去看裴郁离了,而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声“嗯”里夹着?丝隐隐的不愿被发现的心虚,可又像是解开这场争执的钥匙。
裴郁离主动递了锁头,寇翊便看似不情不愿实则十分配合地将这把锁给打开了。
“那这能怪我吗?”裴郁离知道氛围已经缓和了,才往前靠近了一些,问,“他这样对我,你总不能要求我以?德报怨吧?”
寇翊表情也松动了一些,说:“不怪你。”
想了想,又顺着?这气氛多说了句好话,“我本也不是想怪你。”
人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双方?各退一步,果然一切都顺畅了许多。
裴郁离当即用肩膀蹭了蹭寇翊,卖乖道:“我不要脸面地包这炮豚出来,又搁在胸口暖了半天,你不赶紧尝尝,可就?彻底冷了。”
寇翊顿了顿,问:“你吃了吗?”
“我不吃,”裴郁离对他笑,“我是大病初愈的人,炮豚油腻,想是会惹得胃里不舒服。”
话没错,笑得也好看。
寇翊神情彻底软了下来,先是低头尝了一片那肉,能吃出肉质的确鲜嫩,可惜闷了一会儿,外皮软塌塌的,失了酥脆的口感。
但想到裴郁离当着?一桌子富家子弟的面将这肉装进纸包里,寇翊就?觉得有些可爱。
这样想着?,心情又好了起来,三两口将本就?只有几片的肉给嚼了,才揽了揽裴郁离,说:“外边冷,进去吧。”
裴郁离脚步一转,十分乖顺地随着?他进去了。
一进门就?感受到一阵暖意,舱内与?外面的温度差距很大。
里面依旧人声鼎沸,两人停在舱口,寇翊便捏了捏裴郁离冰凉的手,说:“缓一缓身上的凉气儿,若是困了,就?先去睡。”
裴郁离摇头道:“不困。”
寇翊的手还?捏在他的指尖上,却没再接话。
裴郁离侧身望去,看见寇翊的视线似乎飘去了二?楼,不过就?那一瞬的功夫,又收了回来。
二?楼左手边的廊台上摆着?张精致的长桌。
四位贵客围坐在长桌旁,面前尽是美?食与?美?酒。他们?边饮边食边聊着?闲天儿,看起来十分惬意。
不过,那只是乍一看而已。
裴郁离见过不少酒席,各人各色,不同的地位有不同的表现。
一张酒桌上总有被众星捧月的,也总有上赶着?要巴结人的。
那长桌边的四个人,有人坐着?主位,一抬眼就?能纵观整个一层的场面;有人坐着?下位,只能时?不时?转身瞥一眼下面,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寻找话题,假装自己与?面前的贵人有无数个契合点,是同道中人。
裴郁离的视线也在背对着?他们?的那人身上停留了一下,而后便听耳边寇翊说:“熊豫和熊瑞的胳膊都不好处理,短时?间内想是不会露面了,你还?想下场吗?”
“嗯?”裴郁离状若无事地收回神,道,“我若再去玩,万一又惹了什么事怎么办?”
“你还?想惹什么事?”寇翊有些无奈。
“我不想啊,可...”裴郁离故作神秘地放小了声音,笑眯眯道,“你不觉得有人在看我们?...哦不,看我吗?”
寇翊怎么会感受不到,从他们?进门的那一刻,不远处的赌桌旁就?已经有视线投掷过来了。
也不知道裴郁离方?才在那边惹了什么劳什子的桃花债,那些视线都是赤/裸裸的,恨不得将人扒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