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不管事,但关键时刻还是会站出来的。
他年纪大了,眼睛也花了,已经不跟船出海了,但天天给人家撬蚝,一天能撬几百斤,赚点辛苦钱。
安老太冷冷的横了二儿媳一眼,整天就会挑事。
陈香哆嗦了一下,心里有些害怕,但想到儿子的将来,硬是没有后退,咬了咬牙大声说道,“可总不能让我们夫妻养活一大家子吧,我就一个儿子,还这么聪明伶俐,将来可是要考大学的料,我总得给他攒点学费吧。”
可现在家里这么穷,吃碗饱饭都难,还欠了那么多债,更别说存钱了。
偏偏她儿子是最小的,前面四个堂哥下来才轮到他。
她这是第一次跳出来反抗,安老太知道若不妥善处理,家里就不得安宁了。
别看学军不开口,若没有他的默许,老二家敢这么说吗?这是积怨已久了啊。
“那你想怎么样?”
陈香眼珠一转,“东海已经12岁了,是个壮小子,能做很多事情,就让他退学去跑船,他也不小了,没道理让我们叔叔婶子养活。”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小就开始帮着家里干活,十二三岁半大的小子就能当成年人用了。
安学民勃然大怒,12岁还是个孩子,“我还没有死呢,说什么让叔叔婶子养活,爸妈,我不同意,我以后晚上去撬蚝,能多赚点钱。”
安家买不起渔船,安家兄弟就给有渔船的人家做事,早出晚归,风吹雨打,还很危险。
赚的钱不多,勉强能养活一家人。
家里的女人们也没有闲着,在码头干活,帮着分捡清洗海鲜,一刻不能停。
至于家务活和小菜地都由孩子们承担了,喂八只鸡,有时还要去赶海,捡点退潮后的海产品。
整个安家只有两个人不用干活,那就是大房的安小五,二房的安康乐。
陈香就觉得不公平,“爸妈,如果不答应我,那我就不去码头干活了,学军也别去出海了,一起挨饿吧。”
她不管不顾的闹腾,非要有一个说法。
家里的孩子们噤若寒蝉,个个紧张不安。
安家四兄弟站在父亲身后,脸色都不好看。
安老头被她吵的头疼,又看到泾渭分明的两房,忍不住叹息,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够了,这样吧,就让东海……”
东海是他的长孙,他也疼的,但家庭和睦更重要。
再说了,他不觉得读书有用,能认几个字就行了,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他想和稀泥,忽然一道软糯的声音响起,“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九九八十一。”
甜甜的小奶音在小小的室内响起,像狂躁的夏天吹过一道凉风。
安忆情睁着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像蝴蝶的翅膀般轻盈,口齿俐伶,全然没有之前的迟钝。
安家人惊讶不已,齐刷刷的盯着她。
安学民错愕万分,不敢置信,“小五,你怎么会背九九乘法表?”
她才七岁,没有上过一天学呢,谁都没有教过她。
安忆情舒服的窝在他怀里,小短腿晃来晃去,“听了三天,傻子都会了。”
背了三天还背不利落的安康乐:……
安学民眼睛亮的出奇,柔声问道,“小五,告诉爸爸,你还会什么?”
安忆情咬着嘴唇想了想,“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好吧,这也是安康乐刚才背的,她一字不错的复述下来。
安康乐眼睛都瞪圆了,感觉很神奇,怎么办到的?
安学民兴奋不已,“你听一遍就能背了?”
安忆情木然的看向安康乐,“他读了十三遍。”
这是嫌弃他吗?安康乐深深的怀疑,就是没有证据。
安学民特别高兴的拿起书本,“那爸爸再读一首,你背给爸爸听呀。”
陈香心里一紧,有些不安,“大哥,你想什么美事呢?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安学民置若罔闻,随手翻到后面,“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小五,你试试。”
安忆情看着他殷切的目光,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随口背了出来。
小孩子清脆的背诵声,字字清楚,一字都没错。
大家都听呆了,面面相视,这孩子居然过目不忘,这天赋太惊人了。
谁能告诉他们,一个几乎自闭的孩子,怎么会这么聪明?
安学军夫妻俩交换了一个眼色,陈香心思飞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大哥,你一定是私底下教过她,花了很多时间吧。”
“你来。”安学民看透了她的心思,心中不悦,他女儿怎么就不能天生聪慧?她以前只是不爱说话!
陈香看着被塞进手里的书,有些茫然,“什么?”
安学民不耐烦的扬了扬下巴,“随便挑一首。”
这表情跟安忆情神同步,简直是一模一样,不愧是亲父女。
陈香呆了呆,随即如打了鸡血般激动的拿起书本,打算挑一首最难的诗,好好的刁难一下小丫头。
但,忽然想到,她不识字!
这就尴尬了!
“春梅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