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去店里把车给还了。
盛砚站在外侧在看这家店展出贩卖的车型,款式良多看起来各有各的特点,共同点就是……都不便宜。
因为距离盛砚最近的一辆车上就挂着个牌,上面写着售价2580元。
盛砚回想了下自己金库里的钱,算了算,大概可以买一个架子和一个轮子。
这都还是盛国庆和顾敏两夫妻省吃俭用疼儿子疼出来的,盛砚很清楚自己的家庭状况。
看了几眼之后,把目光移开了。
童墨一回头发现自己的傻同桌表情有些不对,想了想,跟他说:“刚学会车,心痒想买装备了?”
盛砚微微摇头:“没有,就是看这些车都挺好看的。”
童墨说:“真的看上了别客气,这里老板跟我熟,友情价六七折应该可以拿下来。”
盛砚又算了下价格,发现还是差了一点,略有些遗憾:“真的不用。”
童墨就没再说什么,晚上凑在一起吃了顿饭,四个人才分道扬镳。
而盛砚往家去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店和他家小区就隔了一条街,他步行回家就可以。
盛砚在想童墨是不是故意的,但是又想到童墨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到家后盛砚就接到了爸妈的视频电话。顾敏端着手机,确定了盛砚的背景是他自己房间立刻放心不少,先问了盛砚今天饭吃得好不好,出去和朋友做了什么。
不用问开不开心,看盛砚的笑起来的眼睛也知道今天应该很开心。
盛砚一五一十地都说了,不由自主夸了童墨好几句,说他做的菜如何如何好吃,搞得顾敏都有些醋意,觉得儿子是不是在暗示吃腻了她的家常菜。
聊到一半盛国庆也过来看看,然后拿着手机晃了一圈,让盛砚跟家里这边的亲戚打个招呼。
姥姥姥爷们身体看着都还不错,不耳背不眼花,盯着屏幕里盛砚清秀乖巧的模样看了好久,又听盛砚说话,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外孙的病确实好了。
再看看自己受罪多年的女儿,长长地出来一口气,不知道该是惋惜那些年,还是该庆幸女儿终于有了福报。
视频打了半个多小时,盛砚脸上也没有露出半点的不耐烦,对于姥姥家亲戚的询问,他的回答都规矩而礼貌,给顾敏挣了不少光。
挂了电话之后,盛砚不禁又回想了下今日的种种,拿了要换的衣服进浴室洗澡去了。
等从浴室里出来,时间其实已经不早了,但盛砚此时却了无睡意。
他坐在书桌前,手里攥着一只笔,原本是洗澡的时候突然涌出来的兴致,想着自己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像是书法、画功这些都荒废了,想着练习一下。
他的练习对象当然是童墨。
只是当他拿起笔,画完了一副短发的童墨后,再想画一副长发的童墨时,忽然发现自己回忆了很久,久到他洗完澡没有吹干的头发都彻底干了,他就愣是无法完全想起上一世时,长发如墨染的童墨。
这种想法一经生出,盛砚本能地觉得这个事情有些不妙。
他有些想不通,明明刚刚穿越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是属于两个人的记忆的融合,怎么现在却会觉得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好像越来越遥远而陌生了呢?
盛砚并不认为是自己的灵魂不够强大而导致的。
他细细思考片刻,想来是因为自己在这个世界待得久了,而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或许是这个原因,他的上一世的记忆在慢慢远去。
之所以会这么认为,还因为他穿越之后发生的事情却记得清清楚楚。
盛砚眉头紧锁着,不安的感觉还在放大。
本来时间久了,如果上一世的有些事情忘了也就忘了,但为什么小到他曾经少年丧亡的父母他都记得,却唯独不记得童墨的样子?
哦不,不仅仅是童墨的样子,盛砚意识到,很多和童墨相关的事,现在都变得有些模糊了。
还有子铭……
即使眼下和将来更为重要,但在盛砚的心里,那些过往都是上天给予自己的宝藏,是值得他在内心为它们建一所豪华的宫殿细心保存的。
盛砚重新拿起笔,在长发童墨的那张画上,慢慢落笔,这一幅本来已经画了大半了,但是盛砚画着画着就要停下来费心思地回想,时间就过得非常快。
等到他拼凑着记忆画完了之后,尽管有一些小细节已经模糊了,但盛砚还是画了出来,差不多是九分像。
只是盛砚盯着这幅画看,一时间盯着童墨及腰的墨色长发又发了许久的呆。
他当日在安逸亭下说要娶我的时候,头发……是这么长了吗?
盛砚盯着这画看得越久,越看越不像上一世的童墨,即使他的记忆已经模糊了。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只是一个开始,盛砚担心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恐怕会逐渐忘记上一世的种种。
毕竟——他这一世确实是偷来的,已经是冥冥中命运给的恩典,让他能重新和童墨认识。
此时,岁月安稳,我们可以好好地做自己。
盛砚翻遍家里,找到了一本空笔记本,摊开笔记本,他心情复杂。
记忆已残缺,如同被打碎的片段,只知道有很多事情想要记录下来,只是这无数的片段在脑海里翻腾、反复、纠结成团,他却不知道该从何下笔。
是从童墨一身破败拖着亡父的遗体跪在他的宁心林外时——
从他开口说第一句话“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请石见隐士助我”——
还是从盛砚以“你心中若只有仇恨,也不过是令我白费苦心”回绝时,他不声不响地跪了两天两夜,再问及,也依旧是答案不改——
盛砚庆幸还记得这件事。那日童墨跪在门外,若是一个圆滑之人,定会改口,可他偏不,他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就是报仇的,并且不会改变。
但盛砚当时心硬,便是因为曾经心软过,才被贪恋权势之人算计地失去了双腿,废了几年了,他差不多快忘了站起来走路是什么感觉了。
童墨在宁心林外跪到了第三日,整个人摇摇欲坠。
家仆们早早便心怀不忍,就连子铭也跑来同盛砚说情:“当今王上本就疑心重,你既不肯帮他,哪怕你双腿俱废躲在这深山老林,也不曾打消他的疑窦,也不时送人来要你栽培,你与其选个不知是人是鬼的走狗,还不如选了这外头心智坚毅的,左右他本就是随母姓,给他换个身份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盛砚记得那年自己也刚二十岁,而童墨已十四岁有余。
盛砚退居深林之后便不曾以真面目示人,以黑纱遮及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被子铭推着出了宁心林,见到了这个十四岁的少年,三日来不进茶饭,嘴唇苍白泛起层层干皮,然而那双眼睛却由始至终的坚定。
林里起了风,吹得盛砚的面纱飘摇不定,而少年童墨定定地看着眼前之人,只说“石见隐士名动天下,怀天下之心胸,你若助我,我护你余生顺遂。”
盛砚未说话,子铭先乐了:“你这小孩儿倒是狂妄的很,你自己都有求于人了,还能保护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