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鬼半晌才反应过来岑鬼口中的“马粪”指的是酒桌上那只指甲盖大小的蜘蛛,“你的意思是?”
岑鬼若有所思地分析道,“用牵丝傀儡术操纵灵兽、借刀杀人,能达到这般境界的存在实力必然不同凡响,它既能狠下心一口气杀了十余人,定也不会是什么善茬。”
金鬼愣了愣,“陈国附近何时来了这般厉害的家伙?我竟毫无察觉。等等,难道是......”
“还不确定到底是不是那家伙。”岑鬼碾着手里的蛛丝,意味深长地说道,“总之这段时日你多留心那处封印,切勿直接出手。”
金鬼点了点头,随即陷入沉思。
一旁,旋龟仍在呜呜咽咽地抽泣,“仙家,我会被抓去天上吗?我不要从九重天上摔下来,我怕疼......”
岑鬼捏着眉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冤有头债有主,天公自会赏罚,既然杀人非你本心,十来条人命想来也不会悉数归结在你头上,至多小惩......”
旋龟破涕为笑道,“当真?”
岑鬼与金鬼各怀心事,点了点头后便再未理会湖妖。
沉默半晌,金鬼方才开口同岑鬼说道,“封印这事儿我会多留心的,你还有天劫要历,暂且别费心神考虑这般棘手的敌人了。”
岑鬼眉头微蹙,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忽而好似想起什么要事,突然转头问金鬼,“你来了,那陈储卿的身子呢?”
金鬼答道,“弃了。”
岑鬼愕然,“弃了?”
金鬼责备道,“都腐坏成那样了,你还缝缝补补凑合着用?这附近哪不是具新鲜尸首?非得挑准那一具用?”
岑鬼“啧”了一声,“这附近的大爷我都不能用。”
金鬼挑眉,“为何?”
岑鬼望着金鬼的双眼,一字一句道,“因为他们暂且还不能死。”
金鬼愣住了,“什么意思?”
岑鬼也不回答,只稍一抬手,周身化出数团青焰。青焰们嘻嘻哈哈地唤了岑鬼一声“爹爹”,围着后者转了好一会儿,方才回应着指令迅速浮起、离开湖水,不知朝何处飘去。
金鬼见状,顷刻间明白了岑鬼要做什么,忙一把扯住后者衣襟,慌张问道,“你疯了吗?用青焰包围王都,阻止无常使者入内勾魂,这可是妨碍轮回的重罪,天劫就快来了,你不要命了?”
岑鬼勾起唇角,嚣张地笑了笑,“一晚上便好,后果没有你想的那般吓人,大爷我担待得起。”
金鬼旋即反应过来,“你是想让浣花流水宴正常举办下去?”
岑鬼嗤笑道,“是啊,要是一口气死了十来名王公贵族,怎么想都不可能继续下去了吧?”
金鬼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被气笑了,“又是为了你那个尉迟玹?”
岑鬼抬手理了理衣襟,承认道,“他需要这场宴会,而大爷我只需要付出一丁点儿代价便能成全于他,何乐而不为?”
金鬼怒其不争地原地转了几圈,就差直接往岑鬼脸上来一巴掌了,“你,你,你,当真是磕了脑子糊了心!不可救药!完犊子!去死吧你!”
岑鬼满面笑意地安抚着气得跳脚的金鬼,“你看大爷我乱来这般久了,不也没出什么事吗?就别瞎操心了,你是我的老妈子吗?”
金鬼快被岑鬼这股没由来的自信给气死了,“你知道个屁!你有考虑过万一哪日天劫来了,将你劈得重了些,你多昏迷个三年五载,在此期间那马粪精若是突然出手......”
“你这人做事,怎就不晓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呢?”
岑鬼摆了摆手,调笑道,“阿金你还是这般喜欢瞎操心。”
金鬼一巴掌将岑鬼的手给拍开了,“你这是没吃过亏!”
岑鬼嚣张地笑了几声,“这不正是证明了大爷我很强吗?”
金鬼气得不住拍打自己的心口,深呼吸了十来次,情绪方才平稳了些,“够了,我不与你争,反正天雷劈的是你又不是我,你若是死了,我正好换个君主伺候。”
岑鬼笑道,“你若想要,现在便能换。”
金鬼愤恨地瞪了岑鬼一眼,破口骂道,“滚。”
当夜,青焰蛮不讲理地将王都祭禾画地为牢,城中的亡魂出不去,城外的无常进不来。
这一夜里,原本已经咽气的尸首再度睁开双眼,本该溺死在溯琅湖中的十余名王公贵族也有说有笑地参加了当晚的浣花流水宴。
因为“没有闹出人命”,所以众人只将下午的事当成了一场意外。
晚宴依旧奢华热闹,众人酣畅饮酒、有说有笑,偶尔酒兴上来了,也会掏出一锭银子来同身边人下注,押的便是今年“十四国公子之首”的名头花落谁家。
一旁的好些个富家子弟将筹码摞到了万金,还偏要拉着岑鬼一块儿赌,“陈公子,你可不能不给我等面子,统共就这几个人选,你随便挑一个吧。”
彼时岑鬼正附在陈储卿那已经千疮百孔的身子里,一张口,嗓音有些嘶哑,应是喉咙附近的皮肉也开始腐败了,轻咳了好半晌,声音方才正常了一些,“尉迟玹吧。”
富家子弟们吆喝道,“就知道陈公子会选尉迟玹,我们也选的他,哈哈哈哈哈哈哈......”
岑鬼无声地笑了,“你们都选的尉迟玹?”
几位富家子弟勾肩搭背、纷纷点头,“对啊,他可是连胜三元了。”
岑鬼便觉得更好笑了,托着下颌,低声问道,“都押尉迟玹的话,那还赌个屁啊?”
富家子弟们喝得酩酊,傻笑着摆手道,“不打紧不打紧,要是陈公子这般在意,我就在其他人的名头上每人再加上一文,如何!可阔绰?哈哈哈哈......”
岑鬼跟着笑了几声,便不再继续理会这群纨绔子弟,转而认真地观赏起舞台上“十四国公子”们的文人对弈。
眼下还是文场。
应当就快要轮到尉迟玹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