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又是端午,王夫人与王熙凤忙着置办节礼并各家往来,贾母早办了宴,碧月叮嘱婆子出去买了糯米、蜜枣并蜜浸的葡萄干儿与豆沙、枣泥,又从园子里采了又长又宽的竹叶儿来包粽子。
——只因为这满院子的人,虽然南人不少,却都是爱甜粽子的口味。
她又结了五彩绳,给院子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系上了,小丫头们嘻嘻而笑谢过了,最后一个给了云心,她亲手给系上,道了句:“平平安安。”
于是云心红了眼圈儿,含着泪狠狠点了点头。
院子里粽子包的热火朝天的,由仪拉着贾兰手谈两局,将孩子打了个落花流水之后看着贾兰郁闷又不敢表露出来的小表情,无奈轻笑两声,道:“走,咱们出去看看你碧月姑姑的粽子。”
“唉!”贾兰兴高采烈答应了一声,随着由仪出去了。
晚间贾母赐宴,宫中又赐了赏赐下来。
由仪得了凤尾罗两端、宫纱两匹、宫制香袋一对、锭子药两封、宫制团扇一对,贾兰另有一方端砚、两匣徽墨与四对新打的金银锞子,这赏赐在满府里都是极丰厚的了。那头赵姨娘听了靠着院门就开骂,也不敢骂贵妃,只拣贾兰的不是。
探春正在王夫人处领了宫中的赏赐出来,听了赵姨娘的骂声便道不好,回头一看,果然透过窗子就能见到王夫人在炕上坐着。
这自然能够听得清清楚楚的。
于是少不得得去赵姨娘院儿里分辨两句。
赵姨娘就在王夫人之院的跨院中居住,小小巧巧的一处院落,两三个丫头服侍着,也是仗着生育了贾环、探春两个。
只见探春过来,三言两句顶住了赵姨娘。
——她本就不喜赵姨娘的粗鄙无理,只是到底是亲生母亲,平日里私底下也关照着她母子二人些。但赵姨娘见她如此极为不喜,当下开口脏的臭的都说了出来,听得探春紧紧皱眉。
里头贾环也探头出来,探春于是不再与赵姨娘理论,只走过去问了贾环两句功课,见他答得极有条理便心生欢喜。她伸手悄悄儿将新得的几个锞子从袖子里拿了出来,往贾环手上一抵,又挡着赵姨娘,没让她看到。
只嘱咐:“出去玩,拿着这钱,买些书或是笔墨吃食,都是好的。”
贾环听了眼睛一亮,点了点头,悄悄道:“姐姐,我也想去科考,像兰哥儿一样,到时候你和母亲就都尊贵了。”
探春听了一愣,然后苦笑一声:“傻孩子,你和兰哥儿不一样。”
又道:“你且安稳读书,忍耐两年,等姐姐出了阁,你也能施展一番抱负了。”
“嗯!”贾环对探春这个姐姐素来是极为信服的,当下重重点头,又道:“我见街上有卖竹根儿抠的胭脂水盒儿,好玩的紧,给你买了一个。”
他匆匆下地,从炕柜里取了东西来,小心翼翼地递给探春,又有些不好意思:“不值钱,姐姐拿着玩吧。”
探春于是笑了,轻轻拍了拍贾环的肩,将东西收下:“谢谢环哥儿,姐姐很喜欢。”
贾环于是眼睛亮晶晶地点头:“姐姐喜欢,回头我再买!给你,给迎春二姐姐,惜春四姐姐,还有珠大嫂子。”
他说了一圈儿人,唯独没有王熙凤,
探春听着只觉心里涩涩的疼,眼睛也热热的,只能噙着泪点头,又道:“好环哥儿,你专心读书,有什么不懂的,只管进园子来问姐姐。”
“是,环儿知道。”贾环忙不迭地点着头,眼睛亮亮的,笑的也甜。
探春拿帕子匆匆抹了把眼泪,她手尖儿冰凉凉的,往眼睛上贴了贴,旁人看出不对来。
这头姐弟两个说话,赵姨娘自然也看到了,但对此也是乐见其成的。于是她虽然生气,却也没打断二人,只在那边骂探春忘恩负义,一边出了口气,一边也叫主院里知道。
端午过后,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由仪愈发不爱动弹,每日歪在屋里或是看书下棋,或是烹茶抚琴,或有时来的意趣也吩咐人风炉滚了酒持剑作舞,全看心情。
碧月到底不放心,悄悄儿嘱咐她哥哥找了个靠谱的大夫来给由仪诊脉。那大夫在京中也是有名气的,其实医术也不错,但也只说是夏日炎热,苦夏,虽有些深思不属之症也正常,只用两剂汤药疏散疏散,就可好了。
由仪不过随意笑了,嘱咐人给他些银两,让人送走了他。
那药也没用。
开的方剂再高明,这大夫,治得身上病,治不了心里疾。
总归是些陈年旧疾了,对由仪而言已是不痛不痒的了,就这样吧。
只是每年总有那一两天想到从前的事情罢了。
这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太正常了。
由仪消沉了一段日子,靠着逗弄可怜无辜的小系统幺儿得到了心灵上的满足后就又打起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