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公公今日是奉魏帝口谕,特来镇远侯府赐菜的。
于镇远侯府而言,这不是件稀罕事。
自先镇远侯阵亡,此后七年,魏帝每年除夕夜都会施恩赐菜给镇远侯侯府,以示他“慈爱仁德”的形象,用来抚慰北疆蠢蠢欲动的二十万大军军心。
当初先镇远侯陆远安战死疆场,魏帝如愿收回陆家军权,本是斩草除根的好时机。
却不料北疆战事突起,北夷人杀了个回马枪,不过半月便攻下魏国两座城池。
先镇远侯陆远安的灵棺和北疆战败的战报一同抵达京城,让原本想要命人暗中解决陆斩疾的魏帝不得不亲自撤下这条密令。
彼时除了边关偶有小战事,魏国上下已安定二十余年,朝中无将才可用,唯二能接下兵符、领军出战的人竟都是陆远安培养出来的副将。
哪怕魏帝万般不愿,可与魏国存亡相比,留下陆家小儿一条命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那时陆斩疾生了重病,御医都说他最多活到弱冠,魏帝便更放心了。
可这些年陆斩疾虽屡屡传出病重不行的消息,最后却都转危为安。
魏帝的心态亦从最初的“由他去罢”变成了如今的“等他死”。
当然,此“等”非彼等。
身为一国之君,魏帝想要的东西,自然有人巴巴的往前送。
魏帝想让陆斩疾死、想让镇远侯府在世上消失,根本用不着自己动手。他的儿子们、他手下的大臣自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去达成他的愿望。
可自魏帝透出此意后,如今已过去小一年,陆斩疾却仍全须全尾的活着。
最开始,魏帝尚能当作是手下人办事不力。但一次、二次、三次……失败的次数越来越多,真相便随之浮出水面——是陆斩疾有了自保能力。
且,这些年所谓的病重亦未必为真。
如此一来,在魏帝眼中,此人便更加留不得。
“元宵节那日老成王妃要在成王府上办赏灯宴,听说世子夫人今儿收到了贴子?”赐完菜,袁公公闲聊似的问沈曦,脸上笑眯眯的,语气听起来很是随和。
可他话音落下后,并未等沈曦回答,而是一转眼便看向陆斩疾,贴心嘱咐道:“世子那日若无事,便随世子夫人一同前去,陛下一直想找机会见见你们小夫妻呢。”
“……”合着只是拿她当个过渡。
沈曦闭上微微张开的嘴巴,偏过头,瞧着陆斩疾抿唇僵笑。
这厮猜对了。
她就说嘛。好好的元宵节,老成王妃便是再喜欢设宴,也不会这般不体谅“各家小姑娘想出街游玩”的心思,非拘着她们参加宴会。
原来竟真是魏帝的意思。
而沈曦先前所疑惑之事,此时也从袁公公口中得到了答案——这场赏灯宴,目的是陆斩疾。
至于魏帝到底想对陆斩疾做什么?……沈曦心中隐隐有个不太妙的猜测。
送走袁公公,镇远侯府的这顿年夜饭便算是结束了。
赵氏领着陆绽颜先离开了前院,走时心情瞧着仿佛好了一些。
可这会儿沈曦根本无暇管赵氏她们心情好还是不好,她挽着陆斩疾慢悠悠回琼院。
夜风微寒,却冷却不下她无处安放的心。
一踏进琼院大门,她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仰头拽住陆斩疾,力气不自觉越来越重:“为什么特地提醒你跟我去成王府赴宴啊?”
她虽这么问,但并不是真的不知道原因。
只是那股不好的预感实在太强烈,让她心乱如麻,必须要说点什么才能缓解。
陆斩疾喜欢她对他的身体接触,也喜欢她心有不安时会自然而然的靠近他。但他不喜欢,她为他伤神。
“不过是想见见我们罢了。”陆斩疾轻声安慰。
“他要见我们的方法太多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可沈曦不是个好哄的,问的问题愈发有理有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