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宫。
如今天儿愈发热了起来,殿里头添了好些冰也不解热,阿容拿着柄绣花团扇,站着榻边替皇贵妃扇着风。
皇贵妃微微闭了眼靠在榻上,随手拿起一枚红提放入口中,状似无意地问道:“药都送去?了?”
“送去?了。”阿容点?头答道,“侯爷的腿,太医皆说病根已深,恐不能根治,只能用些补药养着,平日里少走动,疼得便?会?轻些。”
皇贵妃淡淡点?了下头,又叹了一声:“他?自小便?盼着能做将军上阵杀敌,如今再上不了战场,怕是心里难受的紧。”
她七岁时便?与苏豫相识了。
宫府的宅子和?苏家的府邸离的近,苏豫常常跑到?宫府找她玩儿,有时走正门,若是天色晚了,便?翻墙进去?。
那时她总羡慕他?身手矫捷,那么高的石墙都能翻过去?。
苏豫得意地拍着胸脯告诉她,自己将来要做华国?的大将军,要为陛下上阵杀敌,区区翻墙又何足挂齿?
后来他?果真如愿,成了陛下亲封的大将军。
西南流寇作?乱,陛下命他?掌十万军权,率军出?征,还特意请了个?道行高深的道士,择了个?出?征的吉期。
只是定下的吉期,亦是她的生辰。
往常她的每个?生辰,苏豫都会?将礼物亲自送到?她府上。只是那年,他?连礼物都未来得及送,便?穿上甲胄,带兵离了京都。
她挤在街边看热闹的重重人群中,望着骑在一匹黑马上的苏豫,他?侧脸的弧线勾勒出?坚毅的轮廓,眼中满是少年的一腔孤勇。
昔日翻墙的少年,已成了身披铠甲上阵杀敌的猛将。
她回?到?府中,手里捧着去?年生辰时苏豫送她的海棠玉钗,心里担忧的紧。
沙场刀剑无眼,他?这一去?……不知能否平安归来。
在府中踌躇了数日,向来很少出?门的她终于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衣裙,戴上帷帽,携了贴身的侍女?阿容去?长华寺为他?祈福。
长华寺是京都有名的佛寺,据说灵验无比,只要心够诚,佛祖便?会?听到?你心中所愿。
她行过重重山路,进了长华寺的门,正欲进佛堂里拜一拜殿中佛祖,却被一个?小和?尚拦住了。
他?双手合十,对着她作?了一揖,“有贵人在里头,施主还是改日再来吧。”
她狐疑地往佛堂里看了看,见里头立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只是背对着自己,看不见他?的样貌。
她低头回?礼,声音轻柔却有力,“佛祖之前,又怎能分贵贱?”
佛堂中的男人似乎听见了她的话,转过身来打量着她。隔着帷帽的白纱,她看不真切,只依稀看到?,男人似乎在对身旁的人低声说着什?么。
没过多久,佛堂里便?出?来了一个?随从模样的人,那人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恭敬,“我家主子请您进去?。”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了声谢跟着那人走了进去?。
方才的男人仍旧站在殿中,负手站在她面前,只看着她不说话。
“见过公?子。”
虽不知此人是谁,但出?于礼数,她还是福身行了一礼。
抬头时,堂中忽而一阵穿堂凉风吹过,将她帷帽上垂落的白纱尽数掀起,她慌忙用手去?捂,余光一瞥,见那男人眼中竟似有几分痴惘。
她暗道不好。
她今日穿了一件极素雅的杏色云烟裙,一头黑发简单地挽成发髻,只簪了一支海棠玉钗为饰,面上浅施脂粉。
纵是如此,也掩不住她抬头时一瞬的妩媚风华。
白纱复又垂落下去?,男人的脸又模糊了起来。
半晌,她听见那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在面前响起:“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姓宫,名星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