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韫派去永平侯府催问的人回来复命,回回只道永平侯忙于公务不在府中。沈煜迟迟不?表态也不?露面,最后是李氏出面来姜府洽谈。
姜老夫人在花厅接见了李氏,姜韫坐于下首,静静听着她们你来我往,时不时插上几句话。
相比于定亲时的其乐融融,眼下花厅里?的气氛意料之中的有些僵。
姜老夫人懊恨于这桩婚事惨淡收场,言谈间没什么好脸色;而?李氏则以为儿子儿媳之间闹矛盾,定?是自家儿子有不?周到之处,自觉理亏,今日前来更是带着?歉意,说话十分客气。
姜韫在一旁瞧着,心里?十分复杂。
“我们姜家的意思很明确,老身也与韫娘阿爷商量过了,如今既然已铁了心要?和离,那么这文书便越早办妥帖越好。如此两家各自嫁娶,也不?耽误。”姜老夫人言罢,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
李氏面上笑意有些僵:“老夫人说的是。只是您也清楚,这婚事到底是圣人御赐的,这成婚才不?过半载,面上有些说不过去。侯府的意思呢,等?过些日子寻个合适的时机,再上书圣人请旨和离。”
姜韫闻言,抿了下唇,插话道:“夫人,请旨一事自然急不得,然这和离书……”
李氏侧眸望过来。
姜韫瞧见她面上掩不住的为难,念起在永平侯府受她照顾良多,一时话没说完便咽进去了。
两相商谈之下,稳妥起见,暂定?中宫已定后再行请旨,而?后再依旨拟文书。
姜韫心知李氏做不?了沈煜的主,沈煜不?松口,这和离书便拿不到手,今日便也只好作罢了。
从花厅出来时,她正欲提步回后院思忖对策,未料被李氏折拉去了一边的抄手?游廊。
“娇娇,你只管和我说,御之到底怎么欺负你了?”李氏心里?发急。
姜韫怔了一下。沈煜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为何总觉得是沈煜做错了事?
李氏叹了口气,又道:“御之就是那个脾气,打小就性子倔,嘴又笨。他不?是故意想同你置气的,更不会是有意想惹你生气。”
李氏心里?对姜韫那是再满意不过了,当初定?亲时,便是越瞧越欢喜,后来两人成婚了,更是觉得心里?慰帖。错过姜韫,她儿子上哪再给她找这么妥帖的儿媳妇?
“夫人,侯爷并未欺负我,他待我很好……”姜韫轻声道。
“你别替他说话。他那个性子我还不?清楚?惯只会惹人生气。年纪还小不懂事的时候,没少把我这个当娘的气得半死。且他要?是打定?了主意,天王老子也劝不?动拉不?回来。他十岁便进军营了!”李氏说着有些哽咽,“我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他怎么忍心让我整日提心吊胆的?索性如今也混出头了……”
姜韫微垂着?眼,默不?作声。
“你是他自个儿认定?的人,那也是怎么也回不?了头的。娇娇,我实?话和你说,我拿他没法子,当初他一声不响地就从了军,我拦不住他,如今他不?肯和你和离,那也没人能劝得动他。”
“可那日他松口……”姜韫忍不?住道。
“他那是气话,转头就后悔了,又抹不下脸面来求和。”李氏真是又气又急,顿了一下,又道,“他心里?有多在意你,我最是清楚了。当初他甫凯旋回京,圣人还未来得及给他论功行赏予他侯爵,他便马不?停蹄地让我备下聘礼,寻媒人来姜府提亲呢。我本还怕姜家瞧不上他的出身,结果他转头就进宫去求来了赐婚圣旨。”
姜韫闻言,双目微瞠。
那圣旨竟是沈煜自己要?来的?压根儿不是皇帝为缓和新旧贵族矛盾而乱点鸳鸯谱?怪不得赐婚前也不?问问姜家的意思,恐怕还以为两家人早已私下里?商议过了。
“你瞧瞧他,也不?先跟你们通个气,只顾着?他自个儿的意思来,生怕我来提亲被拒了,娶不到你。你气他怨他,那也是他该受着的,哪有他这样做事的?但娇娇,不?论如何,他待你的心是真的。”
姜韫好半晌没缓过神来,一时间气得整个人都微微发颤。
他凭什么如此自私地决定她的人生?
这叫什么真心?!
等?等?——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分明这一世最初见之时,他便已是朝中炙手?可热的新贵永平侯了。
姜韫想起他对她表明心意时说的话——
“我第一眼见夫人,便心悦臣服了。”
这第一眼,到底是什么时候?
在沈煜凯旋回京之前,她与他天各一方,一个在西北,一个在京城,根本无相见之可能。而?在他回京之后,她为躲避进宫,一直在姜府抱病闭门不出,直到那日他依旨过府来看望祖父,这才碰上了一面。
姜韫不知为何忽然忆起前世她死后,被沈煜一直戴在手上的那只玉扳指。
哪怕碎成了两半,也依旧被他用金镶起来,戴在手上不?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