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放榜,崔九果不其然名列前茅,数日后便是殿试了。李氏也遣人打听了名次靠前举子的身家背景,目光锁在了不日便是探花郎的卢十三郎。他出身范阳卢氏,虽则不是嫡支,却也算高门了。
席上,众人三言两语谈论春闱之时,沈煜忽然搁了筷子问姜韫:“明日是你生辰吧?我带你去京郊踏青散心如何??”
李氏等人这才知晓翌日是姜韫的生辰,静了一会儿,注意力从李兰庭的婚事上?转移到姜韫这儿。
姜韫微怔,没料到他记得她的生辰,顿了一下,而后轻声道:“不必了,妾明日要去一趟大安国寺拜拜佛,便不去京郊了。生辰和往日也并无不同,不必如此看重,侯爷自去忙公务便是。明日应是还要去官衙吧?”
沈煜沉默下来。
气氛微有些僵,李氏见此便出声道:“他少忙一日也无甚大碍,一年忙到头也就那个样儿。娇娇,你便让他送你去大安国寺,那边山路多不好走,有御之陪着有个照应也好。等明日晚间一道回府了,便来西院吃长寿面。”
这话说得温和又妥帖,压根儿就没法让她拒绝。姜韫抿了抿唇,应下了。
……
翌日,姜府一早给她送来了生辰贺礼,由许久不曾出府的姜韬亲自送过?来的。
人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妆台前梳妆,是穿戴整齐了的沈煜出去接的人。
姜家的生辰礼和往年并无什么差别,无非是些珠宝钗环。姜禄吩咐管家替他记着儿女的生辰,到了日子便去采买些造价高昂的首饰或是笔墨纸砚一类之物,赠予她和姜韬做生辰礼。
她接过?,打开?锦盒潦草地瞧了眼便又合上?了,直到听沈煜说起送东西的并非姜府小厮,而是姜韬时,才讶然地转过?头。
“他怎么来了?”也不等沈煜接话,她便簪上了最后一只发钗,起身往正厅去了。
甫一行至正厅,便见姜韬正坐在客座上有些拘谨地喝茶,她正欲提步过?去,忽见身后沈煜跟过?来了,旋即侧头对其道:“侯爷先去影壁处吧,妾和家弟说几句话便过去。”
沈煜脚步一顿,目光在她和姜韬之间逡巡了片刻,便提步先出去了。
目送着沈煜的背影渐渐消失于眼帘,姜韬这才闷声唤道:“阿姊。”
姜韫深深看着他,好半晌没作声。
韩靖安离京了,可并不意味地姜韬便能断了从武的心思?。
姜韬想起上?回在姜府与她争执过一番,此刻脸色便有些不自然,含含糊糊地和她道歉:“阿姊,某知晓你是为某好才说那些话的……那日某不该那般顶撞你。”
“姜韬,阿姊觉得你如今这样便很好了,不必去靠命搏些什么,你只要自在顺遂在这京里过?完这一辈子,好好孝敬父亲就好。”姜韫语重心长。
姜韬闷头应“是”,转而又道:“父亲托某告诉阿姊,阿姊只管在侯府过?日子便好,不必在永平侯跟前委曲求全。此次就算没有永平侯出手,父亲官复原职一事也有什么变故,只不过?晚些罢了。”
姜韫一怔。
姜禄复职一事是沈煜出的力?
姜韬没瞧出来她脸色变化,见她半晌没再说话,便道:“阿姊你快去吧,某送来东西见你一面便好了,别让将军等太久了。”
姜韫闻言回神,微颔首:“一道出去吧。”
二人行至影壁,便见沈煜已在那儿候着了,长身鹤立地站在那儿,整个人笼在一层春日暖阳的柔和光芒里,削弱了那身凌厉带刺的气势。
她跟着沈煜上?马车,掀开?车帘和姜韬告别:“下回把侯爷借你的剑送回侯府。”
沈煜在背后听见了,微皱了下眉,道:“不必,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给七郎留着便是。”
姜韫回过?头来沉默地看他一眼,又转头对着车外的姜韬叮嘱了句:“记着。”
待得到姜韬的回复,才放下帘子坐了回来。
随后马车便启程了。
一路上姜韫都在琢磨沈煜的心思?,默然不出声。
他这态度不像是察觉了她下毒一事,反倒像是在她跟前表真心,向她证明利益当前,她姜韫在他眼里也是有份量的。
这份量又能有几斤几两重?眼下是冲突未明,真到两相矛盾之时,她定是被舍弃的那一个。如此眼下这般又有何?意义?还不如早做决断,和离之后哪怕后来站在对立面,也能淋漓尽致无所顾忌地再斗上?十年。
车内太静了,沈煜几度张口欲言,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良久,他忽然问:“夫人打算如何?处置安置在外院扫洒的宫女?”
姜韫冷不丁被问到了,思?忖了一下,只道:“静观其变吧。”
她委实并不曾想好要如何?做,如今姜崔两家并未撕破脸,面上还和和气气的。崔贵妃这个把柄自然是一直握在手里才踏实,而眼下也的确并非良机。
“……昨日传出来崔贵妃也有身孕了的消息,朝中有关立后一事再?次吵得沸沸扬扬。”沈煜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