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泪顺着烛台银色的雕饰流下,烛火摇曳,在两人之间形成交错的光影。宋炽倚着床柱,沉香木珠串褪了下来,放在手中慢慢捻动,不急不躁。
初妍抿紧唇,一言不发。
屋外传来玉柚轻柔的声音:“大公子,平安从外面递信进来,有客求见。”
宋炽走去外间,不一会儿拿了一张拜帖进来:“妍妍可知是谁求见?”
初妍并不关心,不答也不理会他。
宋炽看着她微笑:“你不愿求我,有人愿意求我。”
初妍一愣,目光落到他手中的拜帖上。淡樱粉色的拜帖,带着幽香阵阵,看着十分精致。她心中一动,脸色微变:“红蓼?”
宋炽道:“原来她叫红蓼。”他看了眼帖子,“妍妍可知她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这会儿已近宵禁,一个闺阁女儿冒着名声受损的风险,连夜求见一个男子,自然是为了极要紧的事。
初妍蹙眉:“她知道常妈妈的案子压在你手里?,想让你松一松手。”
宋炽道:“我欠了老忠勇侯的恩情,如果她以忠勇侯府小姐的身份相求,不好故意刁难。”
所以,他要为了红蓼徇私枉法吗?
初妍蓦地想起前世,他对红蓼尽心?尽力,爱护备至,屡次要她帮忙维护诚王和红蓼夫妇。如今,他明知红蓼不是真正的忠勇侯府小姐,还要故意用对方来逼她。
她心中顿时堵得慌,扭头道:“你要帮她,只管帮。我哪里管得着。”
小姑娘别过头,一脸委屈,长长的睫毛轻颤着,如雪的肌肤因气恼染上了几分红晕。昏黄的烛光勾勒出她柔美的轮廓,精致的侧脸美好得仿佛不像真实。
宋炽的心?仿佛被什么轻轻戳了下,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陌生的冲动涌起,他不想再克制,伸手落到她发顶,轻轻抚了抚:“不开心?了?”
初妍甩头避开他的手,还是不肯看他。
宋炽不以为意,含笑道:“所以,妍妍求不求我?”
这个混蛋,居然威胁她!
初妍气得眼睛都红了,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算她不要宋炽帮忙,也不能把他推给敌方啊!她望向他,桃花眼中水波盈盈,软软地恳求地叫了声:“阿兄。”
娇音软语,惑人心神,入耳之际,叫人恨不得什么都依着她。
宋炽心中一悸,不由暗暗叹气:这小滑头,又来这一招!硬着心?肠,转身作势要走。
初妍急了,又叫了声“阿兄”,见他没有停步的意思,终于撑不住,恨恨地说了声,“求你。”
宋炽止步:“求我什么?”
明知故问!初妍要不是手受伤了,真想把瓷枕砸他脑袋上。现在的他,简直比前世更可恶!然而人在矮檐下,焉能不低头?她忍气吞声,闷闷开口:“求阿兄帮我认回家人。”声音都气得喑哑了。
宋炽回头看她。初妍只觉得丢脸,垂着头,拼命忍住眼泪。
有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过来,一只手落到她眼下,轻轻拭去她的泪,她听到他的声音在说:“傻丫头。”
呸,谁傻了,他才傻呢!初妍想驳斥他,不知怎的,眼泪扑簌簌直往下掉,一句话都说不出声。宋炽帮她擦了又擦,泪水却仿佛无穷无尽般,越擦越多。她埋着头,单薄的双肩不住抖动,却连一点哭声都没发出。
宋炽叹了口气,索性放弃,柔声道:“让阿兄帮你,对你来说,真这么难受?”
是,她不要他帮她。接受了他太多恩惠,若有一天,他到了前世同样的绝境,她欠了他太多的恩情,哪有底气拒绝回报他,又哪能忍下心?看着他深陷地狱?
她不想再重走前世的老路。可这个可恶的家伙,偏偏不肯放过她。
宋炽迟疑片刻,手落到她单薄的背上,一下又一下地轻抚她,声音温柔:“抱歉,让你难受,可若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所以妍妍,你必须尽快接受。”
他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他不喜欢看到她和他划清界限的模样,如果纵容她的后果是让她疏远他,冷淡他,哪怕她再不乐意,再不开心?,他也不允许。
世上怎么有这么无耻的人!初妍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将他一脚踹飞。
宋炽望着她,眼中露出几分笑意。
初妍更气了:“你笑什么?”这么欺负人,他还敢笑!
宋炽不说话,从妆台上找了一面铜鎏金宝莲花纹靶镜给?她看。
透过模糊的泪眼,初妍看到了镜中一张哭得花猫似的脸儿。所以,她伤心?难受成这样了,他居然还取笑她?
宋炽见她脸儿涨得通红,一双水泪汪汪的桃花眼中怒意越来越盛,知道不能再惹她了,扬声叫香椽和玉柚进来服侍她梳洗,自己往外走去。
初妍叫住他:“你去哪里?”
宋炽道:“酉时将过,内院马上要落钥,我得先回去了。”
初妍冷冷道:“你是急着回去见红蓼吧?”她眼睛红红的看着他,“你逼着我求你,却说话不算数。”
宋炽:“……”颇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他借红蓼逼迫她,现在反过来被她抓住,将他一军。
他从来不是顾忌他人情绪的人,可刚刚已经把小姑娘惹急了,再要戳她心?窝子,连心?冷如他,都有些许于心?不忍。
他想了想:“你现在在养伤,不方便出门。等你伤好了,我会安排忠勇侯府的人偶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