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斯利看着谢宜珩写的报告,是非常熟悉的乱糟糟狗啃风格,差点脑溢血。念在谢宜珩是他的泡妞功臣,外加亨利的面子,莱斯利最后忍着这口气,非常和颜悦色地对她说:“路易莎,你这样写不太行吧?”
谢宜珩嗅到了火山爆发的气息,小心翼翼地试探莱斯利的态度:“那您看一下,我哪里需要改?”
莱斯利深呼吸,尽力摆出一张和蔼可亲的笑脸,拿起她报告的第一页,扫了一眼,放下:“这页全部改。”
这下轮到谢宜珩深呼吸了。
莱斯利拿起第二页,非常敷衍地扫了一眼:“这页也是。”
翻到了第三页。“这页。”
一沓厚厚的打印纸见了底,莱斯利整理了一下,全部递给她,笑眯眯地说:“都改了吧。”
谢宜珩非常乖巧地说了声好,把自己的报告带回来,给姜翡发信息:“瓦里安特老先生真是神仙,我错了,我收回对他的所有好评。”
姜翡贱兮兮地把昨天她拍的那杯鸡尾酒又发了一遍,问她:“酒好喝吗?好喝就对了。”
谢宜珩无言以对,默默关掉对话框,开始大刀阔斧地改报告。
……
谢宜珩认真工作了一个上午,觉得自己脑袋上都要冒出常青藤来。中午吃饭的时候,好不容易放空一会儿,正在憧憬着周末去拉斯维加斯放飞自我,哈维就端着盘子坐到她对面来了。
哈维朝她笑了笑,自来熟气质暴露无余:“好久不见,路易莎。”
谢宜珩一口沙拉卡在喉咙口,好不容易咽了下去,看着哈维丝毫没有要挪位子的打算,只好硬着头皮措辞:“咱俩这么坐一起是不是不太好啊?”
哈维整个人在惆怅里泡了一个礼拜,五脏六腑都是眼泪,听她这么说,一张算不上开心的脸立刻垮了下去,委屈巴巴地问她:“怎么不好了?我和你坐一起了,又不会妨碍你招桃花。”
谢宜珩心说招不招桃花哪是什么要紧事,主要是你招裴彻啊,你把他招过来我就很尴尬。她想了想,拐弯抹角地打探裴彻的消息:“劳伦斯没和你一起吗?”
哈维摇摇头,“他最近很忙。”
谢宜珩“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们最近几天是不是也挺忙的啊?”
“忙啊,爱德华天天空张着一张嘴催催催,谁能闲得下来。”哈维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你说为什么阿比不肯见我呢?”
兜兜转转,话题还是回到阿比盖尔身上,像是一个闭合的圆环,没有起点,也没有尽头。谢宜珩切了一小块鸡胸肉,蘸了点防风草泥,“她毕竟结婚了。你想,要是你的妻子去见一个暗恋着她的人,你会生气吗?”
哈维思忖片刻,“会生气。”
“对啊,她有她的家庭…”说到家庭两个字,谢宜珩愣了一下,她想起了早上的那通电话,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这一个可疑的停顿已经足够令人浮想联翩的了,哈维又不是什么毫无眼力见的蠢货,他立刻觉察出了什么不对:“她家里怎么了?”
离婚是阿比盖尔的私事,不该告诉外人,也不该被她拿来当餐桌上的谈姿。谢宜珩摇摇头,说:“是她家里的事,我不方便说。”
作为一个合格的英国人哈维,知道人际交往的分寸,听她这么说,不由得抱歉地笑了笑:“是我鲁莽了。”
谢宜珩喝了一口苏打水,摇摇头:“没事。”
她吃了几口甜点,突然问他:“那你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单身吗?”
不应该啊,这张脸怎么都不会是一直单身的啊。
哈维看着她,回答得理直气壮:“不是。”
怕她误会什么,哈维赶紧为自己开脱:“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
谢宜珩差点就要起来为哈维拍手鼓掌大声喝彩,她非常想把哈维挂到月亮上,展示给地球上的所有人看——谁说理工男都是书呆子!
谢宜珩听得好笑,存了心想逗他,“怎么不一样?”
这个卷卷头发的英国帅哥显然对自己的情史非常有自信,哈维咧嘴一笑:“我觉得你很好看,说话也很有趣,所以我想多和你呆在一起,这是喜欢。”
这个答案简直是满分样本,谢宜珩真的被爽到了,但是她还是拼了命地摆出一张求知若渴脸,问他:“那爱呢?”
哈维咂咂嘴,看向窗外,天阴沉沉的,下着毛毛雨,他仿佛是怀念着一段已经在岁月里模糊了的记忆:“我说不出来喜欢她什么,这就是爱。”
谢宜珩用一种匪夷所思又困惑不解的眼神看着他。哈维作为一名数学教授,常常被学生用眼神凝视着,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于是他摸了摸下巴,循循善诱地引导谢同学:“啧,我爱一个人,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也不是因为她会弹钢琴。我就是完完全全喜欢她这个人,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也是因为我喜欢她,所以我才会觉得她走路也好看,弹钢琴也好听,笑起来比奥黛丽·赫本还风华绝代。”
这段话像一大段难懂的绕口令,因果关系被正着摆过来,倒着说过去。但是谢宜珩点点头,她听懂了。
哈维闷闷不乐地咬了一大口曲奇,接着说:“但是这样的人很少啊,遇到一个很难的。”
雨越下越大,远方还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像是教堂雇了位坏脾气的敲钟人。谢宜珩望着那几道划开浓厚的乌云的闪电出神,托着下巴,安慰他:“总会遇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