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阮棉从病房里出去,刚一打开门,一只人类幼崽迎面撞到了她的大腿。
小团子三四岁的模样,长得粉粉嫩嫩的,当即捂着额头眼泪巴巴地说:“妈妈,你?撞到宝宝了。”
阮棉喜当妈:“……”
没听到熟悉的声音,团子懵懵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惊恐,脸都憋红了,“对不起,阿姨,我认错人了。”
小孩儿声音慢奶声奶气又慢吞吞的,看起来就很乖巧,阮棉顿时心生好感,于是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了声“没事。”
至此,团子好似对阮棉“一见钟情”,得空就跑过来缠着她说话。
阮棉觉得很奇怪,活了两世,她都对人类幼崽无感,偏偏好像有种魔力似的,这些小孩儿都喜欢粘着她。
好在这个团子比较听话,不吵不闹,而且聪明伶俐,总喜欢缠着她问东问西,这让阮棉想起了沈清臣小时候,于是便多了几分耐性。
团子的妈妈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看着团子的眼神总是充满疼爱与哀伤,细聊之下才得知团子小小年纪被诊断为癌症——神经瘤,由于发现的比较晚,治愈的难度比较大。
听到此处,阮棉动作一顿,只宽慰了她几句,“没事,会好的。”
尽管知道是安慰的话,团子妈妈也长舒了一口气,“但?愿如此,我们不会放弃治疗的,说出来好多了,谢谢你?这段时间陪团子玩,你?当心着点你家那位,我总感觉…他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团子妈妈算是上流社会名媛,对娱乐圈不太关注,却也听说过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这对“史上最不般配的情侣”,以她多年来的识人惊艳,江星衍绝对不像表面那么温润如玉,也没有那么喜欢阮棉,当然眼前这女子也并如表面那么虚荣愚蠢,二人不相上下。
中午吃饭的时候,阮棉一如既往地黏黏糊糊,江星衍却发觉她频频流露的失神。
想了想她最近也就和隔壁的小男孩儿走的近,于是试探着问道:“团子这两天怎么没过来找你了?”
阮棉捏着筷子的手一顿,戳了戳碗里?的米饭,“他前天动了手术,现在在病床上躺着。”
江星衍夹了青菜放她碗里?,“他得了什?么病。”
阮棉嫌弃地将青菜丢掉,“一种癌症,神经母细胞瘤,手术将腹腔肿块切掉了,后续还要进?行放疗与化疗。”
【也不知道以现在的医疗水平能不能治愈治愈】
江星衍倒没多大感觉,生老病死,自然法则,“这种病治愈率不是还挺高的,不用担心。”
阮棉沉默地点点头,难得没有再做作地表演一番。
【但?愿可以治好】
江星衍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觉得稀奇,真实的阮棉对什么都不上心,怎么对这个孩子如此上心,而且还是在她并不怎么喜欢孩子的情况下。
此事引起了江星衍的注意,接下来几天他注意到阮棉格外关注团子的治疗进?程。
在放疗与化疗的副作用下,粉粉嫩嫩的团子已经变成了光秃秃的瘦小团子,吃什?么吐什?么,只能无力地躺在床上,偶尔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天真的脸上流露出向往的神情。
阮棉经常跑过去看他。
“棉棉,你?说我什?么时候能打败病魔呀?”小团子拉着阮棉的手问道。
阮棉捏了捏她的爪子,“很快。”
团子握了握拳头,“如果我病好了,长大了要当一名科学家,一定?要造出神药,让跟我一样的孩子不再受苦。”
阮棉笑笑,“那你可得加油了。”
听到这话,团子妈妈眼眶微红,背过身子,疾步走出了病房。
团子的情况不容乐观,即使切除了腹腔肿块,又经过放疗与化疗,癌细胞已经扩散至身体的各个部位,医生最后说只能尽量延长生命。
阮棉的心情略微有些沉重,回到病房,好巧不巧,江星衍正在观看一则抗癌纪录片。
真是逃避什么来什么。
“你?怎么突然看这个?”
【真是想逃避啥来啥】
江星衍自然道:“了解了解,下一部电影是相关题材。”
阮棉转移话题,“你?是不是可以出院了?”
【眼不见心不烦,就不会瞎操心了】
江星衍拉过她的手,“不着急,医生说再观察一阵子,以前你?不总抱怨我没时间陪你嘛,现在借着这个机会好好陪陪你,来,跟我一起看个纪录片。”
阮棉有些抵触看这种类型的纪录片,可又忍不住将目光放在上面。
尽管阮棉极力隐藏,江星衍还是察觉到她略微僵硬的身躯,明明是那么不动声色的人,能让她情绪外露的事情一定?是她的心中过不去的坎儿。
她对小孩子无感,又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情,排除孩子、情感之类的因素,只剩这个病了。
他就说只要是人类,就不可能没有软肋,亲情,梦想,爱情,友情,无非这几种。
【这医疗水平不行啊,这点病都治不好】
【放疗化疗对身体伤害也太大了】
【纠结,心有余而力不足】
捕捉到阮棉眼中的挣扎,江星衍觉得自己猜对了,上天都在帮助他,如果不来医院,谁能想到这样一个花瓶竟然有一个伟大的梦想呢。
接下来只需要不断地刺激她,在她忍不住的时候以拯救者的形式出现,支持她,事情就成功了一大半。
江星衍如此在心里?盘算着,甚至为这么容易就让他找到突破口感到惋惜,这么没有挑战性。
对阮棉来说,最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继团子的事情扰乱她的心神之后,这天她吃完饭照常去医院花园散步,又撞见家属拉着医生苦苦哀求。
“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的丈夫,他还那么年轻,我们孩子还那么小,我们家没了他可不行啊。”
医生很是为难,“你?先起来,不是我们不救,实在是我们无力回天啊,全世界都还没研究出可治疗这种癌症的药物,你?让我们怎么办。”
“可是可是……”
医生又道:“啊,对了,xxx教授是研究这方面的专家,他的团队正在招募临床试验的志愿者,你?们可以试试,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患者家属感激涕零,“谢谢您,谢谢……”
在医生与家属走后,阮棉站在原地良久,尘封的上辈子的记忆又被唤醒,一道道争辩的声音似乎又回响在耳边。
“我们云家世世代代为国为民,云家的子女,一定?要为国家为世界作出贡献!”
“百年难出云栖这样的天才,她一定?是上天送给人类的礼物,我们云家决不能暴殄天物!”
“云栖,以后你就去当一名科学家吧,研制出对抗一切疾病的药物、延长人类寿命,你?一定?要做到!”
“这由不得你?喜不喜欢!每个人生下来都背负着使命,上天赋予你?如此天赋,就是要你?造福人类的!”
……
如果没有顾行舟的事情,云栖一生都将致力于免人类之病痛,没有人关心她喜欢什么,只关注她可以做出什么。
这辈子她不再是云栖,可从小受到的教育与熏陶仿佛刻在DNA里?似的一把枷锁,牢牢地将她锁住。
这些年她刻意忽略的东西在江星衍住院这期间全都被摆在眼前,让她不得不面对。
是否一个人拥有无与伦比的天赋,就必须承担无法想象的重任。
她自诩无可匹敌,实际却囿于思想牢笼。
阮棉自嘲一笑。
天色灰蒙蒙的。
江星衍立在窗户前,从他的位置刚好可以阮棉在寒风中一动不动的身影。
手里?响起,正是那个医生打过来的,“我们已经已经按照你说的让那个女的看到了。”
“嗯,稍后我会把钱打给你?们账上。”
下午的时候,阮棉陪江星衍聊天,扯着扯着就不知道怎么扯到梦想上去了。
江星衍说:“我从小就喜欢表演,立志当一名演员,并为之不断努力,终于实现了我的梦想,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阮棉含羞,“我的梦想是跟心爱的人一起到天荒地老。”
【yue,都被自己恶心到了】
江星衍:“……我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