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才放下书,微掀眼帘,先瞟见她鬓角垂落的白银流苏,一缕一缕,在小巧的耳前晃动。而后是她圆润的眼珠子,嫣红的唇瓣,嘴角微垂,似乎是不高兴,细长的眉毛皱着。
她说话时都是轻声细语的,这一回音量稍提,但威慑力不大,入了晏长陵的耳,清脆的有些悦耳。
“读书是好事,不过你怎么能一日自天不亮就起来看到子夜呢,我白日本想抽空喊你一道做针线活,日后给你未来夫君和孩子绣些东西也能拿的出来,你看看你。”
说着晏长歌从袖里掏出他绣的鬼东西出来,上好的丝帕上是惨不忍睹的鸳鸯。
晏长陵瞅了一眼,眸光淡淡,他一个男人,日后哪来的夫君和孩子?
“你这样的性子,日后让我怎么办?”晏长歌把他的帕子扭成一团,凝神半晌,不解气,便强往他领子里塞了,自己做完这一切拔腿就跑,妄图激怒他。
晏长陵:“……”
他慢慢低头,两指夹出来,淡淡一笑,看了眼屋外渐盛的春光,心想,这四姐姐真是爱操心。
不过操心归操心,他还是后来每日抽出时间和她一起坐在榻上拿着针线去绣花。看她一点一点教他,那宫纱掐的花儿日日变个颜色,他看着偶尔给她扶正,晏长歌误以为他是喜欢,每次都盯个好久。于是也给他来了一朵。
带花儿的晏长陵默默把镜子盖住。
大夫人免了两个人的日常请安,两个晏府皆知的病秧子愈发相处的久了。春日一过,到了夏日,该换上一身轻薄衣衫之时,晏长陵背着晏长歌给他的被褥回了长青院。
他总归是个男子,这些天吃的好睡的好,个子又长了,给他做鞋的晏长歌看他眼神都怪了些。这样一直贴着,不露馅就奇了怪。
打扫过后的长青院一如既往空旷孤寂,不是久居之地。他还穿着宝瓶纹藏青色竖领斜襟,盖住喉结,底下一色马面裙,身后望去,个子高挑,却难辨雌雄。
跟着他一起过来的晏长歌站在月洞门下驻足良久,一个春日的滋养,那些常青藤无人打理,贴着白墙长了数米,还卷曲了几条新枝在门前。
若是到了秋日,八成是要变成她前世居住的那个田庄了。
“你真的要一个人回来住吗?”晏长歌问了声。
他难得一笑,回身道:“姐姐若是放心不下,我每日去你那处陪你做女红,姐姐再教我读书可好?”
“自然好。左右只多几步路,你夜里可不要怕。”晏长歌点头。
她今日换了金色的流苏贴着鬓边,他微微晃了眼,蝉声已经从枝叶间渗到院子的每个角落,他收回视线,先扛着竹席等物回屋里。
他四姐姐眉眼长开了些,有些不同,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