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不用江眠守着,汤汤会过来陪护,江眠回家可以洗个澡,等第二天早上再来。
晚上从医院回去的时候,江眠去文具店里买了信封和超漂亮的信纸,回家之后,她找出耿校长给她的信,一共两封,一封是陆星野的情书,一封是在毕业之后留在耿校长那里的。
也不清楚陆星野这么做有什么意图。
情书她已经看过了,这个时候拿出来温习一遍,依旧觉得感动。
当时看第一遍的时候嘴硬的说这是抄的,其实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陆星野有一段时间买了很多诗集,汪曾祺、沈从文、王小波,甚至还看了多篇言情小说,大概这情书就是那时写的。
而第二封要比第一封正经许多,一看就是正儿八经的信。
江眠之前没拆,现在怀着虔诚的心打开,不知为何,开的时候手还有些颤抖。
打开之后是折了三折的信,还附带了一张硬卡片,像便利贴那么大,上边用红笔画了个心,然后写了一句:我一生的信仰——江眠。
江眠的手指摩挲着那一句文字,忽然感觉它有了灵魂似的,让她的心不由自主的加速跳动、沸腾。
打开那张纸,上边的文字和上一封情书比起来也稀少的可怜。
但每一个字都让江眠感动的热泪盈眶。
我从未如此爱过一个人,她的悲伤是我的悲伤,她的忧愁是我的忧愁,我想给她世间最明朗的一切,早晨的阳光、晚上的月亮。
她值得最好的一切。
爱着她,是我最开心的时刻。
如果有天她能看见这封信,我希望那时她是我的新娘,我给她鲜艳欲滴的玫瑰和无限滚烫的热吻。
她是我至高无上的信仰,我愿做她的裙下臣。
——陆星野
江眠看了许久,每一字每一句都刻在了心上。
把眼泪擦掉,这才拿出自己买的纸来,开头的称谓便是:赠我所爱之人。
江眠的语文虽然没耿灿灿那么好,高考能考140,但也不差劲儿,上学时读的言情小说不少,毕业后也没放下阅读的习惯,所以她一直都觉得写情书这事儿对于她来说应该很简单。
可没想到,写了称谓后便写不下去了。
之前还在景峰山上答应要给陆星野写情书,她这都不知道欠了多少封,幸好陆星野一直都不催。
江眠拿着笔在手里转来转去,每想出一句都觉得不好,不够真挚,也不够表达她的心,最关键的是,高考语文120的她竟然比不过陆星野那语文九十分的水平,她觉得很惭愧。
虽然不是卖弄文采的时候,但一封优美的情书肯定是能让人更有好感。
一封情书写了三个小时,只写出了五个字:我只喜欢你。
江眠也不知道自己高考时候是如何在看了标题的情况下就能够洋洋洒洒的用半小时写出一篇八百字议论文来的,反正现在写一封情书搞的她头发都快秃了。
好不容易写完,爬上床没休息几个小时,闹钟便响了。
江眠要早早的去花鸟市场,买最新鲜的、开的最热烈的一束玫瑰,并且高价买了一只鹦鹉,这鹦鹉目前只会说你好,江眠在买回去的路上一直教它,“说陆星野,我喜欢你。”
鹦鹉特别聪明,跟着她学,“说陆星野,我喜欢你!”
江眠又换话,“陆星野,我喜欢你!”
鹦鹉也就跟着叫了,来回几遍之后,纵然江眠不说,这鹦鹉也会自己喊了。
司机师傅在前排一直听着江眠教鹦鹉说话,等到江眠停下以后才笑着问道:“姑娘你追星啊。”
江眠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
“我家女儿也追星,也喜欢这个叫陆星野的。”司机师傅说,“房间里全是他的海报,我老婆骂了好多遍都不管用,她闹着以后非要嫁给人家,嗨呀。”
江眠笑了笑,“您女儿多大了?”
“十四,今年上初三了。”司机师傅说,“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啊。”
“不懂!”鹦鹉开口道:“小孩子不懂!”
江眠又反过来教它,“陆星野,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鹦鹉重复了一遍。
司机师傅看了眼后视镜,“姑娘,你长这么漂亮,这么追星你老公不介意吗?”
江眠笑了下,“我追的就是我老公。”
司机师傅摇摇头,“我女儿也经常这么说。可人家那是万众瞩目的大明星,娶的肯定也是明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也就是肖想。”
江眠笑了笑,没说话。
医院很快就到了,江眠下车的时候带着鹦鹉,手捧玫瑰,虽然戴着墨镜,但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
毕竟来看望病人时,带的一般是清淡素雅的花。
玫瑰这种花只有在告白和追人的时候才会用得上。
江眠旁若无人的上了顶层的vip病房,快走到病房里时还有些紧张,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有女人的声音,她道:“分手吧。江家前些时候才抢了你爸的生意,你爸正在气头上呢,要是知道了这事儿,对你肯定不利。”
江眠的脚步顿住,放在门把上的手又默默的收了回来。
是金女士,陆星野的妈。
她无意打扰,可听见了和自己相关的内容,自然忍不住站在门口想听听金女士说些什么。
上次和她刚完之后,想必金女士也知道了她的身家,肯定不会拿她和陈青青来比,毕竟在云城,论财力,陈家要比江家差了一大截儿。
这也是江总唯一的优点了,虽然败家,但更能挣钱。
论金钱能给人多少体面,江眠很有发言权。
如今听到和江家常家有关的内容,她站在门口竖起了耳朵。
金女士看向不为所动的陆星野,不由得放软了声音,“我一向就看江眠不顺眼,偏偏你还喜欢。这都分开五年了,现在和你再搅和在一起还不是因为找不到下家。你听妈的,和她分手,别惹了你爸的厌恶。”
陆星野的声音清冷,“我爸?”
“要是没记错的话,我爸还在临县男子监狱里。”
“谁提那个狗玩意儿。”金女士一提起前夫,恨得咬牙切齿,“他早就死了!你爸是云城的富商!你猜不是那种下贱人的儿子。”
“可我姓陆。”陆星野淡漠道,“我老家在临县。”
“你!”金女士气急败坏,“我好不容易把你从烂泥潭里捞出来,你就那么急着再跳进去么?非得让大家都知道,她们喜欢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名流,而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杀人犯的儿子吗?!”
“我不介意。”陆星野说,“但没什么必要。”
金女士深呼吸了几口气,这才平复了心情,“分手!必须分手!”
“就因为常家那几块地?”陆星野挑了挑眉。
“几块地?”金女士说,“市值十几亿,江家这手段也用的太腌臜了。”
陆星野勾唇笑了,“商场上有几个是干净的?争不过就骂?常家也太恶心了。”
“恶心?”金女士瞪他,“陆星野!你别忘了是谁把你从孤儿院接出来,让你过上体面生活的?没有常家,你现在什么都不是!”
陆星野也看她,面无表情,“然后呢?”
金女士一时语塞,陆星野的反应实在不像是正常人的反应。
不生气也不争吵,只是淡漠的看着她,好像说得是别人的事情似的。
“有什么然后!”金女士定了定心神,“和江眠分手!”
“不可能。”陆星野闭了闭眼睛,“和常家有关的事情,以后别再提了。我姓陆,不姓常,也不用靠着常家做什么。”
“还有江眠。”陆星野的声音沉了几分,“不动她什么都好商量。”
但要是动了,陆星野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些什么疯狂的事来。
“你!”金女士指着他的鼻子,“执迷不悟!”
陆星野面无表情,“你有你想要的,我也有我想要的。”
从根本上就不一样,怎么可能达成共识。
“你现在要什么女人没有,非得在她身上栽?”
“不一样。”陆星野的声音软了几分,“谁都不是她。”
谁也不可能替代她。
金女士跺了跺脚,“你迟早得死在这个女人手里!”
“甘之如饴。”陆星野打了个哈欠,声线低柔,神情桀骜,“我这辈子也就爱了这么一个人。”
金女士看了他良久,陆星野却直接闭上了眼睛,明显不想多谈。
她也不知道儿子怎么就变成了这幅样子,小时候又可爱又聪明,现在长大了,中间隔了那么多,一说话就是这幅样子,她最终叹了口气,幽幽的丢下一句,“你什么都不懂。”
之后离开了病房。
在她转身之后,陆星野就睁开了眼睛,望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扇门合上。
江眠在门口听完了全程,不由得对金女士那强到令人发指的占有欲产生了新的认知。
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江眠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就想找个拐角处躲避,可附近没有合适的地方,脚刚迈了半步,金女士就已经出来了。
她锐利的眼神瞟向江眠,江眠那刚刚迈出去的半步又缩了回去,一手捧艳红玫瑰,一手拎鹦鹉笼子,紧紧地靠在墙边,这场面有些滑稽。
熟料金女士只是冷哼一声,便要离开。
“陆星野!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金女士刚走了两步,鹦鹉就冲着她的背大喊,江眠只想捂脸遁走。
那鹦鹉喊得更起劲儿了,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来来回回的喊,就这一句给搞出了有回声的效果。
金女士也不走了,回头咬牙切齿的瞪她,“江眠,你就是个祸害!”
江眠闻言不乐意了。
她怎么就祸害了?
和陆星野在一起怎么也算是两厢情愿,互相为民除害,金女士怎么总也看她不爽?原来因为她没钱,现在因为她太有钱。
啧,人真难伺候。
江眠默默翻了个白眼,把捣乱的鹦鹉放在地上,“阿姨,您也活了一把岁数了,该懂的道理也都明白。上次找我还给您留几分面子,这次您还来?”
“放在古代您这种行为是要被骂死的,懂吗?不管不理之后还妄想对别人的生活插一脚,让人家什么都要听你的,能不能让自己的良心有那么一点点的存在感?”
金女士冷哼一声,“没教养!”
“是。”江眠破罐子破摔,刚刚在门口听见她那些话就不舒服了,“您觉得我不好,别看别管。反正您也不在乎陆星野这一个儿子,请您放过他,独自当豪门阔太好嘛?不是所有豪门都配在我们这里拥有姓名的。”
“江眠。”陆星野在病房里喊了一声。
江眠立马应道:“哎~”
金女士还想说话,陆星野故意抬高了声音,“我饿了。”
“来了!”江眠应了声之后就和金女士道:“您知不知道您这个姿态让人很难受?砸钱这种事儿,做起来很跌份儿。”
说完之后没给金女士骂她的机会就进了病房。
原本打算给陆星野一个惊喜,现在好了,什么惊喜都没了,估计陆星野的心情也不怎么好。
她先抱着玫瑰转过来,努力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尔后用脚踢了踢地上那个鹦鹉笼子,鹦鹉立马叫道:“陆星野,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我要给你生猴子!”
江眠:“……”
陆星野瞬间眉开眼笑,用那种暧.昧到极致的眼神看向她。
江眠的脸立马蹿上一丝绯红,耳朵尖儿都在发烫,她瞪大了眼睛,疯狂摇头,“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想。”
陆星野不说话,就看着她笑。
江眠:“……”
她愤愤的用脚踢鹦鹉笼子,结果那鹦鹉在笼子里扑棱着翅膀撞了几下,一边撞还一边喊,“喜欢陆星野!喜欢!喜欢!生猴子!”
江眠:“……”靠!谁教你的啊!
陆星野勾了勾唇,“倒也不是不行。”
江眠站在门口进退两难,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陆星野和往常一样,语调慵懒,“不过来了?”
“等一会儿。”江眠压低声音道。
尔后背过身去深呼吸了几口,这才扭过来低咳一声,“给你送的玫瑰,好看吗?”
“好看。”陆星野想了想又道:“没你好看。”
江眠刚把花放在柜子上,闻言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房间里静默了一会儿,江眠拿了一支玫瑰到陆星野面前,顺带附上一封情书。
陆星野冲她挑了挑眉,意味深长,“这是要追我啊。”
江眠点头。
陆星野正要打开,江眠却立马喝住,“等我走了你再看。”
让陆星野看了情书,然后再在她面前骚一波,这就是公开凌迟处刑,她的小心脏还有些受不住。
陆星野听话的压到了床下,“那只鹦鹉呢?”
“我买来……”江眠顿了顿,还是鼓起勇气道:“告白的。”
“后边的话真不是我说的。”江眠踹了那笼子一脚,“这只傻鹦鹉有自己的灵魂。”
“哦。”陆星野饶有兴致的点头,“怎么告白?”
“我……我这不是已经说了?”江眠看他。
“没听见从你嘴里说出一句告白的话。”陆星野长臂一伸,拎起那个笼子,吹了声口哨,那鹦鹉又说了那句。
江眠:“……”这鹦鹉绝壁有毛病。
“鹦鹉的爱意这么浓烈。”陆星野伸手逗它,那鹦鹉在笼子里扑棱的更欢了,“可我又不能跟它过一辈子,你说是吧?咩咩。”
“嗯???”
江眠把笼子抢过来,决定不让这只鹦鹉再胡说八道,自己的白还是得自己告!
“我怀疑你开了嘲讽大技。”江眠瞪他,“并且我找到了证据。”
陆星野躺在床上,只是淡淡笑着,却让江眠倍感压力。
告白这种事儿,也只适合中二的时候喊喊口号,等到真要做的时候,怂的一批。
哪怕和陆星野认识将近十年,江眠这时候腿肚子也微微打颤。
“我……”江眠深呼吸了几下,然后喏喏道:“我喜欢你。”
“听不到。”陆星野的手指抠了抠床,佯装不经意道:“只是喜欢吗?”
江眠:“……”故意的!
她的手指在背后勾勾缠,声音稍微大了一些,“我说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还是听不到。”陆星野叹了口气,“估计是年纪大了,现在耳朵都不好使。”
江眠真想上去揪他的耳朵,愣生生忍住了。
告白就要有告白的亚子!
“我喜欢你!”江眠的声音更大了些,起码对她来说这已经足够了,眼看陆星野还想再挑刺,江眠立马咬牙切齿道:“事不过三啊。”
陆星野笑了,“然后呢?”
“什么然后?”
“就这样?”
“不然还想怎么样?”
江眠是真没告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