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等候,待我取了‘明鉴’,一照便知。”叶允圳不敢大意,甩袖离去,玄青色衣角翻飞。
太允夙目视他走出去,微微抿唇沉思。这世道人与妖势不两立,若有那幻成人形的大妖一经被发现,正道也好魔教也罢,定会群起而攻之,非灭杀掉不可。
若这化形妖兽在某一宗门发现,那……
此事事关重大,宗门宝物“明鉴”是上古铜镜,可照万物本体。即便化形妖兽实力再强,也逃不过“明鉴”一照。
太允夙低头,稳妥起见,师兄的举动她全力赞同。虽她对妖兽并无那么多偏见仇恨,但若会连累宗门,这少年不留也罢。
取过皂角细细涂抹在少年身上,太允夙索性不多想,先将这人收拾出来再说。现在这股味实在太冲了,这里温泉水是活水,也不怕留下味道。
污垢洗掉,少年人白到过分的肌肤显露出来,身子消瘦惨白,衬的那些新伤旧伤越发刺眼。
索性丹药功效强大,外伤不再流血。
再瞧这少年双眼紧闭,睫毛如同蒲扇般投下两片阴影,鼻若悬胆,嘴唇较薄,脸庞轮廓分明大气,年纪虽小,已然能看出是个俊俏的小子。
太允夙清洗过程中发现这少年肩膀一枚奴隶烙印,四四方方的边框内是个奴字。蝴蝶骨一块红色胎记,除此之外全身覆满伤痕,新旧不一。
此时包括脚趾在内都已清洗干净,唯独那处还脏着。
太允夙动作不停,不过是个孩子的身子罢了,她伸手继续,赶在师兄回来之前速战速决好了,免得那个老古董训诫自己。
但往往这世上你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师妹,你......在做什么?”叶允圳声音飘忽,悠悠从温泉池旁传来。
太允夙豁然回头,手上动作僵住,周身清冽之气却依旧,木着脸:“师兄,我......”
气氛尴尬,他们二人谁都没有注意到,池中少年突然醒来,他眼睫轻颤,下一瞬睁开双眼。
“哗~”水花四溅,少年弹身而出,几个起跃间犹如脱笼的小豹子,下一刻已落在池子另一侧。手脚着地,十指紧扣地面,躬着身子,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龇牙咧嘴威吓他们。
太允夙猝不防及被浇了一身水迹,尴尬气氛倒是没了。她一边蹲着细细洗手,一边对叶允圳道:“师兄来的正好,这少年是妖兽么?”
叶允圳收敛情绪,竖起手里一方巴掌大小的铜镜,直直照向那少年。
长明灯烛光昏黄,被铜镜折射一番,亮堂堂照在少年脸上。光束刺眼,少年微眯起狭长的眸子,既不肯闭眼,也不愿移开目光,眼中凶狠警惕,死死盯着叶允圳动作。
几息过去,“明鉴”内还是少年的身影,清晰可辨,确实是人没错。
叶允圳收了铜镜,取出一方手帕递过去:“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人体经脉十二条,一直以为只有妖兽才经脉数量不等,今日倒是长了见识。”
太允夙起身,接过手帕擦拭脸上水珠,惹得那少年又狠狠盯住她。
“是人便好办了,你叫什么名字?”太允夙心下一宽,三两下擦干净水珠,手帕脏了,她捏在手里,转头问那少年。
之前林中见识过这少年本事,心性很是难得,她起了几分惜才之心。
这世道严苛,私逃的家奴断无活路,盘问清楚这少年底细,留他于宗门做个洒扫童子。若他真有本事,日后混个外门弟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嘶~”少年并不领情,冲她呲牙威吓,身子后压,一副随时会扑杀上来的姿势。
既然不是妖兽,叶允圳神情放松,好奇打量少年:“戒备心不错,恢复能力够快,师妹,你要收他为徒?”
“师兄为何这么问?”太允夙一怔,她只是因碰着了,顺手救人罢了。
“这少年经脉与常人不同,这不正是你收徒标准么?”叶允圳反而不解,缓缓陈述:“你的三个弟子,老大经脉过细,真气运转不通,不宜修真。老/二经脉过粗,真气流失比吸纳更快,不宜修真。老三督脉有损,双耳失聪,不宜修真。”
他顿了顿,看着太允夙难看起来的脸色,补上最后一句话:“这少年经脉过多,真气无法形成一个周天,不宜修真。”
这句话一落,太允夙脸色再黑一个度。
她现在有三个徒弟,情况确实与叶允圳所说一致,为此,那些个长老背地里都叫她破烂大王。
破你妹的王!
即便现在她那三个弟子个个成为人中翘楚,实力碾压同门,她这个称呼却去不了了。
“我收徒讲究缘分,这少年与我八字不合,不收。”太允夙板着脸撵人:“师兄,夜深了,我送你出去。”
叶允圳失笑,清瘦白净的脸上满满宠溺。
“好罢,师兄不说了。送我不必,这少年瞧着不好相处,你先安置他吧。”
太允夙虽面色不好看,却从乾坤袋内取出一个酱骨头,几张饼,另一件披风,一同放在架子上:“无妨,我打开瑶光峰阵法,让他跑不出去便是,等他适应一夜,明日再说。”
此处有一矮榻,今夜先这样吧。
明日老大回来,到时让他们去沟通好了,这少年防备心太重,不宜操之过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