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雀,快松手!他不是刺客!”赵妧看到青年男子的打扮,是一身朝服,虽然不是楚国的衣冠,但也能看出他是一位贵族子弟,生怕银雀伤到他,便立即阻止她。
“可是他鬼鬼祟祟……”
“我、我……咳咳……我只是想问个路,小娘子救我……”青年男子看向赵妧,拼命求救。
赵妧上前去拉银雀,“他真的不是刺客,你看他穿着这身衣裳,该是别国的使臣,银雀你别把他弄疼了。”
银雀护主心切,倒是没管他是什么身份,眼下仔细一看,确实身穿官员服饰,头戴硬脚幞头。银雀松开了手,青年男子捂着喉咙不停地咳嗽,等他顺过气来,赵妧歪着头问他:“你是来参加今日的宴会的吗?为何会出现在后苑呢?”
青年男子见赵妧一派率真,比刚才掐着他脖子的女子友善,便向她如实相告:“本……我来自宋国,特来祝贺楚国景隆帝万寿,说来惭愧,我本是出来如厕的,谁知引导我的内侍忽然不见了踪影,我就自己寻找回去的路,但是我好像……迷路了。”他似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本是见两位小娘子在此,想问个路,没想到……”他怯生生瞅了银雀一眼,又迅速收回了目光,这位小姐姐的表情实在太令人害怕了。
“原来如此。”赵妧了然地点了点头,“我们本来打好水就要回集英殿,你与我们一起吧。”
“那真是太好了!”青年男子面露喜色,又想起什么似的,“不知小娘子芳名?日后也好答谢今日相助之恩。”
“我叫……”赵妧转了转眼珠子,没告诉他真实的名字,“我叫桃奴呀,是陛下身边司茶的女官,你呢?”
公主,又淘气了。冷眼旁观的银雀虽然不知道公主为何刻意隐瞒身份,但也不揭穿,默默看这位突然出现的青年男子的反应。
“我叫刘卫桓,诗经卫风之卫,桓桓于征之桓。”刘卫桓眼露笑意,咧嘴一笑,露出了一颗小虎牙,像极了雉哥儿,赵妧对他产生出一股莫名的亲近感。
“你也读《诗经》?”但凡提及赵妧喜爱的事物,她便会格外高兴。
“略读一二。”刘卫桓笑答。
“我最喜欢《郑风》中的《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这是赵妧最喜欢的一首诗,过去她与诗中描绘的女子一样,毫不隐藏思念一个人的心情,她总是会情不自禁地随口吟唱,就如此刻。
刘卫桓看到她吟诗的模样,就好似站在城阙上思念一位她心仪已久的君子,这画面过于美好,他不忍破坏,于是没有立刻接上她的话。
过了半晌,他轻声吟唱:“南有嘉鱼,烝然罩罩。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南有嘉鱼,烝然汕汕。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衎。”
赵妧惊喜地看着他,继续听他吟唱后半段:“南有樛木,甘瓠累之。君子有酒,嘉宾式燕绥之。翩翩者鵻,烝然来思。君子有酒,嘉宾式燕又思。”
“我们需要立即回到集英殿,伴随乐声,方能吟唱出一首美轮美奂的诗呀!”赵妧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而此刻,银雀早已趁着他们吟诗交流,汲取了玉津池的水。
回集英殿的路上,赵妧与初次见面的刘卫桓洽谈甚欢,只因他们志趣相投而惺惺相惜。
“早就听闻楚国注重文士,满朝朱紫皆文人,不想就连掖庭女官也饱读诗书,真是妙哉!”刘卫桓与赵妧一唱一和,仿佛一见如故。
“我可是我父……亲最得意的女儿,父亲文采出众,我当然不能给他丢脸啦!”赵妧喜爱诗书,却很少有人当面夸她饱读诗书,难免有些骄傲自满。
“不知令尊是朝中哪位大人?”刘卫桓惊叹于她的直率,顿生好奇之心。
赵妧一时兴起才冒用了桃奴的身份,但是桃奴的生父并非朝中官员,她信口胡诌的谎言还需要自己来圆,好在她够机灵,立刻想到了一人:“我父亲是御史大夫徐昶。”
徐昶是徐宸妃一母同胞的兄长,她冒充一下他的女儿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徐昶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并没有一个叫做“桃奴”的女儿。
幸好刘卫桓丝毫没有怀疑赵妧,反而若有所思地回味。
“我们到了,你从这门进去就是集英殿的两廊,我需要到殿后准备茶水,就不与你走同一条路了。”赵妧带他从宝渊阁直行回到集英殿,并没有走原来通往掖庭的那条路,在一个小门口,赵妧与他道别。
“就此别过,但愿日后还能再见到姑娘。”
赵妧嘻嘻一笑,虽然她与他洽谈甚欢,但是他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宴席结束之后,他便要跟随他的使团,离开楚国了,今日的恶作剧就到此为止吧。
赵妧没有表态,笑了笑就与他告辞,刘卫桓也笑了笑,看着她慢慢消失在自己眼前,不过他并不失望,因为当他回到廊下坐席之后,他又看到她出现在景隆帝的身侧,做一名女官应做之事。
在两廊的另一侧,杜仲晏也已回到了坐席之中,他和桃奴都没有找到公主,不得已才先回到席中,没想到公主已经回来,而且换了一身装束,不同于别的女眷,此刻的她仿如一名普通的司茶女官,立在圣上身侧,丝毫不起眼,但他还是一眼就发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