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正伏在桌子上看着新送过来的书,上面尽是难懂的俳句,只能连着旁边的注释看懂一些,外面是嬷嬷挂上那大门锁的声音,只听见金属碰撞了几下,嬷嬷拉着那锁扯了扯,确认是否已经锁好。
“让我看看,我藏的宝贝们还好不。”
将书本往前一推,他往旁边挪了几下让出自己的坐垫,又将它扯开,露出那缺了一小块的地板,随手抓了一支笔用坚硬的那头插在那缺了一块的地板里,轻轻一拨便将那一块长方形的地板拨了起来。
木制的地板下藏着的是一个小暗格,里面的东西被摆放得乱七八糟,有轻巧的手工制品或者什么小玩意儿,也有些古旧的书籍。
将里面的东西一个个摆出来细细查看,难得保管的不要,太重太大的不要,什么编制的小玩意儿便又放了回去,能随身携带的基本上都是些不大的书籍,他一本本看着,又在自己身上摸了几下,将轻一些的便放进自己的袖子中,重一些的便撩起来衣服把那书本扎在腰上。
“啊!好怀念啊!!!”
那被压在小暗格最下面的便是一本已经被翻得起脚开裂的书本,书籍已经泛黄,翻起纸张的时候不敢使上一份多余的力气,他小心的查阅着里面的内容,文字携带着不少插图,虽然上面的墨迹尽是被水给浑浊了,但依旧看得津津有味。
虽然已经过许久,但是再一次翻看这本书,光从开头的一丝痕迹便能想起所有的内容,里面所描写的人文景象,带着的漂亮的插画,曾经收到的第一本书,曾经被他翻阅过不知多少次的书,里面的内容早已经了熟于心,甚至连带着当时收到这份礼物的雀跃的心情都再一次被勾了出来。
“果然这本书不管看多久都这么好看!当时跟……一起看书的时候……?”
拿着书的手一松,他坐在地上将书放下,慢慢翻着那书,一页页看着里面所出现的内容。
“我当时……跟谁一起看书来着?”
手指划过那些还看得清的字迹,少年锤了锤自己有些浑浑噩噩的头,焦躁的皱起了眉头:“祭典?大海?啊啊啊!想不起来!!!!”
【呐……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祭典是什么?】
【大海是什么?】
记忆中还是个小孩儿的自己正趴在地板上翻看着这本书,但那小孩儿却似乎像是在对谁问这些书籍中记载的内容。
“是谁……来着?”
明明只是短短的几年时间,但却像是过了更久,十岁的小孩儿也不是不记事,但现在那时记忆却根本不清楚,甚至连那时自己的表情,还有发生过的事情也是。
——只记得自己很开心。
——只记得自己旁边似乎有个什么人。
但又想想自己记忆中似乎又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嬷嬷和老师之外的别的人。
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的那场大病忘记了许多事情,再这样仔细一回想,似乎曾经的记忆也都有印象,比如说自己曾经看书的时候,还有自己最喜欢守着嬷嬷带来的糕点蹲在树旁边的时候,唯一没有印象的便是自己和谁在看书,还有自己为什么要拿着糕点蹲在树下,这样的一系列事情尽是重重疑点,但这样好几年自己却没发现一点问题。
“难道说我忘掉的就是那个人么?”
惊讶的抓了下自己的头发,心里满是对自己的埋怨,“所以说我这是忘掉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难道除了嬷嬷还有别的人照顾我么?沿着那好不容易才发现的线索推理,再一想嬷嬷平时也从未表现过什么还有一个人存在,他推翻了那关于另外一个人身份的假设。
能让自己开心的,能让自己这样等待他的……
那时候还不懂事的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呢?不是书籍不是玩具,而是玩伴。小时候的自己到底还是自己,想的什么了如指掌。
“真羡慕啊……那个时候的自己居然有玩伴。”不屑地哼哼几声表达了下对小时候的自己的羡慕与嫉妒,他双手往后一撑倒在了坐垫上。
我有一个玩伴。
但是我不小心把对方给忘记了。
这样想起来昨天似乎在那树下的时候也有相同的感觉。
烦躁地用手轻轻敲打着地板,听着往外扩散的就如同心脏跳动一般的闷响,那响声似乎越来越快。
——碰!
从拳头处升上来的疼痛到达了顶端,那手背上都泛起了红晕,少年起身,将自己走路的幅度迈得最大,然后从那台阶上跳下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脚上的镣铐宛如不存在,他走到那还在飘着樱花的树傍边,在那记忆中的位置处蹲下。
曾经这样把自己缩成球一开始只是逃避现实,但最后便成了习惯,时不时这样蹲着,把自己的脸埋在臂弯里眼前一片漆黑,反倒是有利于思考。
自己曾经是怎么说来着?
“你以后就能带我出去了么?”
然后就是那个喊着【五円】的声音,之后呢?之后是什么?
“然后是树说话了。”
记忆中那头发凌乱的还是小孩儿的自己似乎满脸惊奇地站在树下,大概是真的以为树说话了,还怕得后退一步,但大概更多的是意识到有人跟自己说话的开心。
屏住呼吸,下面的回想便是最重要的那一部分了,他焦急的拨弄着自己的手指,用额头抵着手臂越发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