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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三场梦

那实在不算的吉利的数字,也确实成了?卫斐之后很长时间内的梦魇。

卫斐从客房里出来,打开走廊上的灯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血,满地的鲜血。

其次是从楼上缓缓走下来、冻得唇瓣轻微发紫的沉尘之。

卫斐感觉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脑子在那一刻确实是不怎么够用了,她的腿微微发软,嗓子嘶哑,既完全不敢去确定躺在地上的沉华的死活,也分外迷茫:“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一直在你这里。”沉尘之抖着嘴唇,长而密的眼睫如扇子般缓缓垂落下来,整个人因苍白而现出一股病态的俊秀美感,剥离了?一贯的温和润厚,显出其下隐约的棱角与锋锐来,“你们上来的时候,我来不及出去,就躲在了最顶上的天台里。”

卫斐住的二十六楼,是这一栋的顶层。

天台是敞开式,上面郁郁葱葱,并不露着光秃秃的难看水泥,还?养了好多花花草草。当然,卫斐自己是没有那个闲情逸致的,都是后来沉尘之陆陆续续往她这里搬过来、塞进来的。

“你打120吧,”沉尘之这时候却显得冷静理智得过分,“我手机上去时候落在了电视柜下面。”

卫斐哆哆嗦嗦地去按完了?号码后,陡然醒悟了?。

“你不应该在这里,沉先生。”卫斐板起脸,她极力想稳住音调里的颤抖,但这件事也确实是几乎超出了她所能预想处理的范围之内,“请马上离开我的房子。”

沉尘之站着没有动。

“您这是私闯民宅,”卫斐惊恐之下也是动了真怒,直接口不择言地威胁道:“再不走,我马上报警抓你。”

沉尘之动了动嘴唇,轻轻道:“人……”

沉华痛呼出声,在血泊里悠悠转醒。

沉尘之便复又紧紧地闭上了?嘴。

卫斐软着腿走到沉华身边跪下,嗓子发紧,畏惧而惊恐地问她感觉现在怎么样了。

“怕什么?”沉华看到卫斐这幅模样,却是情不自禁般断断续续地笑了?出来,“你心里还?是很紧张我、很?怕我死的吗,学妹?”

卫斐安安静静地望着她,没有动弹。

“还?是说,你不是怕我死,”沉华却竭力扯住卫斐衣角,拉着她弯下腰来,俯首在自己身侧,贴着卫斐的耳朵断断续续笑着道,“是怕我要是真死了,会让那边站着那位的前?途也就此彻彻底底被毁去了啊?”

卫斐沉默了?很?久,面无表情地问沉华:“为什么?”

沉华静静地凝望着卫斐,然后视线下垂,平稳地落在自己的小腹上,口吻淡漠道:“因为我恨它。”

然后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瞅着冷眼瞧着这边的沉尘之,轻笑道:“也恨他。”

最后,复又把目光幽幽地停在卫斐身上,低不可闻道:“当然,最恨的,还?是你呀。”

“学妹,”沉华笑得明艳,眼神却极冷,“我的鱼呢?我把鱼养的好好的……你把我的鱼弄到哪里去了呀?”

“你把我的鱼弄丢了,你杀了?我养的好好的鱼,还?要拿一个次品来敷衍我,”沉华神态疯癫,话说得也颠三倒四道,“学妹,你的一招一式,都是我曾经一点一点教给你过的。我以为你早应该知道,如果我能被你糊弄得了?,仅仅是因为我像被你糊弄罢了。可现在呢,我的鱼没有了?,你拿什么来赔我的鱼呢?”

卫斐的脑子嗡地一声,彻底乱了。

沉尘之大步走过来,握住卫斐的肩膀,厌恶而愤怒地冷冷警告沉华:“没有人的一生是应该活成你玻璃缸子养好的观赏鱼!”

沉华缓缓地抬眸看他,轻轻地嗤了一声出来,然后恶毒而怨恨地望着他,嘲讽道:“沉尘之,你就是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蠢货。可你这样的蠢货,凭什么……”

“凭什么?凭我活得不像你那样龌龊又恶心,”隐忍多年的愤怒一朝被点燃了?引线,从来不会与人恶语相向的沉尘之也爆发了?,“我根本没有推你,随便你怎么去爸爸那里信口胡言,我不在乎。可阿斐不欠你什么,你有什么事情直接冲我来,休想再拿过去那点恩情来要挟阿斐……”

沉尘之的话,断在了卫斐反手给他的一巴掌上。

卫斐捂住脸,只一味哭着给沉华道歉说对不起,再不回头看他一眼。

沉尘之舔了?舔唇角,抿了抿唇,只平静道:“阿斐,我不在乎,你不用怕她。”

楼下120的急救车的声音渐渐近了?。

卫斐的心也缓缓平静了?下来。

“沉先生,麻烦您先出去好么,”卫斐没有回头,只客气地将沉尘之拒之于千里之外,“华总伤成这样,我现在不是很有心情见到你。”

鱼“死”了?,也可以再活过来,只要沉华需要。

卫斐却不能让沉华真的跟他们鱼死网破。

沉尘之安静了?一瞬,又执拗地重复了?一遍:“阿斐,你不用怕她。”

沉华低低地笑了?起来,艰难地摸过去握住卫斐垂落的手指,欣喜得恍若二八明媚少女,只道:“学妹。”

“阿斐!”沉尘之震怒。

卫斐缓缓地侧过脸去,认真地盯着那张自己在心底描摹过无数回的脸。

——他太单纯了,他根本不知道,当初沉康制药的风波能过去,自己在背后都作了?些什么……

当然,卫斐也从没想过告诉他,她最终也只是平静而客气地与沉尘之道:“沉先生,我想,您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华总从来都没有强迫过我,她一直都是我的贵人,是我心里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她现在状态不好、也不喜欢看到你,麻烦您还是不要再出现在这里了?吧。”

沉尘之只缓缓地眨了眨眼睫,像是听不明白一般。

须臾后,他顿悟了?,轻轻地问卫斐:“这就是你的‘不方便’么?”

那一刻的神情,瞧得卫斐心碎。

也是从那时候起,卫斐便明了,自己从此再没有名正言顺地出现在沉尘之的世?界里、对他的任何选择指手画脚的资格了。

只是她后来到底还?是不甘心。

当然,所谓的“不甘心”,到了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这个梦做得太难堪了,几乎是上辈子卫斐最不堪回首的一段阴郁记忆,如果换做后来再成熟些的卫斐,或许没有比当时更好的处理与选择……但,事后诸葛,也是多思无益了?。

沉尘之后来用了他的亲身行动来告诉卫斐,是真的“不用害怕她”;但卫斐也用自己当时选择证明了,她到底是“不相信”。

卫斐挣扎着从这场噩梦里惊醒,抹去一脸的水,下意识坐起身后,目光自然地落在了帷幕外的一汪泛着光的异色。

卫斐情不自禁地掀开帷幕走过去,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副画。

“这是悲成大师的新作,”似乎是心有灵犀,裴辞紧跟着也起来了,神色沉着地望着卫斐,平静道,“朕先才求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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