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要竖起耳朵,听家里长辈的传唤,还要瞪起眼睛,扫视大厅里哪个桌子上的瓜子没有了花生少了客人要喝水…说白了,他就是一跑堂的。
乔笑茹也打扮得如往常般的花枝招展,她在二楼跑来跑去。杨立功的弟弟小宏年纪小,就来往于楼上楼下支应着。
可是不一会儿他和乔笑茹就都累出了汗,两个人暂时忙里偷闲,抽空喝点茶水,小宏很是佩服地看着在楼下来回奔忙的张仲文说:“我小文哥真厉害,你看他笑起来多自然啊,我对那些从没从来没见过的亲戚就一点笑不出来。”
“哼哼…他是怪物,咱不和他比。”笑茹安慰他。“可是我总觉得小文哥怪怪的,他从早上忙到现在一分钟都没有歇下来,从来没看他做什么事情那么积极。”
笑茹真是了解张仲文,她一拍小宏的肩膀,微笑着说:“咱们也好好干吧,你妈妈和爸爸看见了,红包可是大大的有…他张仲文早算计好了。好好跟你小文哥学着点吧,你看他什么时候做过亏本赚吆喝的买卖?”
忽然间楼外炸开红艳艳的鞭炮,青蓝色的烟在整条街道上泛起。人们的欢呼中,饰满鲜花的轿车停在酒楼的门口,西装革履的杨立功从车上抱下一身大红,娇颜似水的乔笑梅;在大两个人脸上都是充满希望,年青欢乐的笑容。
大家都涌向门口,抛向天空撒落而下一地的彩屑和亮粉。大大双喜字,点亮的红烛,满屋子的祝福,亢奋的人群,也都在见证这阆缘佳偶、天作之合。
谁也不会注意到,在人群中有一道渐渐浑浊的目光,带着苍凉却也是充满祝福的笑意,如丛林中的猎物落空的蛇悄然一样隐没。***
喜宴摆到了几乎天黑才算是宾客散尽,可是劳累了一天的众亲友还要收拾东西计算帐目;这些之后自然还有一桌子酒席是留下来给自家人吃的,这其实已经不能算是酒席了,这实际上只能说是填肚子补充各后勤人员和指挥调度人员们的精力的晚饭。
因为都是自家人了,所以也没有什么客套和礼仪,大家基本上就是端着盘子碗吃,不说话,也不喝酒。杨立功和乔笑梅在酒店的门口毕恭毕敬地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如释重负地互相搀扶着疲倦的身体回到了屋子里。
姥姥心疼地招呼他们俩来吃饭,可是他们俩喝了一肚子的酒,早就什么也吃不下了。笑梅解开杨立功脖子上的领结,给他散热发汗;杨立功原本白晰的脸庞上因为饮酒过度也隐现出暗红,他头上的汗珠顺着鬓角躺下来,像小河一般。
笑梅少少装了一碗饭,上面添了些菜肴,递给杨立功。杨立功斜坐在凳子上用一只手支着头,眉头深锁,那是不胜酒力后的痛苦;他挥挥手表示不吃。
“你少吃一点吧,晚上还要闹洞房呢。”笑茹在一旁提醒他。笑梅脸红了,她把饭放在一旁,去倒茶。
张仲文蜷缩在桌子的角落里,躲在自己妈妈的身后,他看了整整一天的鸡鸭鱼肉,胃里面翻江倒海难受恶心的要命。
他什么也不想吃,他只端了一个空碗在做样子。趁大家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他来到杨立功母亲身边轻声地说:“二舅妈,我不太舒服,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杨立功的母亲看着一脸汗气色怪异的张仲文流露出慈祥的微笑,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大红包来,塞在张仲文的怀里;用一种赞许的声音说:“小文,你今天真累坏了;你要是胃里难受,你就先回家吧!”
“谢谢舅妈。”张仲文点点头,又对自己的妈妈说了一声,然后就穿上了外衣。在迈出酒店之前,他管不住自己地回头张望了一下,他看见杨立功半闭着眼睛坐在那里,那亲切熟悉的脸庞沐浴在酒店大堂里喜气洋洋的光辉中,不自觉地也会心笑了一下。
而这短暂笑容只保持在他转身回头开门的那一秒种里,当他来到外面的大街上,冷风吹起,他走在人来人往街道上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和路上所有的行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白天的时候天很晴朗,可是到了晚上的时候天就有些阴了。潮湿的空气预示着雨季的到来。雨季过了之后,就是秋季,长长的浪漫得可以写出很多诗歌与散文的秋季。张仲文在大街上边走边抽着烟,第五根烟头落地的时候,他就到家了。
一进门仲文先是安静地躺在床上,平合地呼吸。他努力闭上了眼睛,一天的疲惫和心力交瘁使他觉得自己浑身像虚脱了一样…他满意地笑了…他知道他今天的表现很让自己满意,张仲文永远是向着他哥的,因为大家都看到了,在他哥大喜的日子里,他尽了作为弟弟应该做的一切,而且是那么尽心尽力、认真负责。
他幸福地满足地长长呼了一口气,伸展着疲惫不堪身体,仰在床上,姿态夸张,像一被条从水里拎到岸上的鱼。家里没有人。房间里也没有人。他失去了力气,恍惚中浮游太空。
他突然间发现自己很无聊,他不想睡觉,他要起来,做一些和自己有关的事。可是做什么好呢?他不饿,也不渴,不想抽烟,不想看电视,不想打游戏机,不想上网,不想起来,但也不想就这么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