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赌皇帝赵祯会对他生出怜悯之心。
赌赵祯已厌倦了朝堂上这种因党争而污人清誉的卑鄙行为。
赌赵祯不会让朝堂已满是旧党的官员们继续得势。
赌赵祯在看到他的《自罪书》后,会意识到“污人清誉”对朝堂的巨大破坏,将此案从宽处理。
……
赵祯看向下方。
“一个尚未查实的“狎妓”之名,竟将一名年轻官员逼到心如死灰、一心求死的地步,字里行间,朕看到的是他对朝堂的失望,不能自辩的无助,你们说,这是朕之错,还是你们的过错?”
王拱辰上前一步。
“官家,苏良此举乃是因不能自证清白,故而以死来威胁官家,实属大不敬,此举甚毒,应重罚!”
赵祯缓缓站起身来。
“自证清白?你让他一个来汴京刚满半月的小官如何自证清白?他官卑言轻,有撑腰之人吗?有取证的钱财吗?他除了能表达绝望外,什么都做不了!”
赵祯虽居深宫,但依靠着皇城司,消息也甚为灵通。
当民间传来苏良乃是被夏竦指使的姬妾陷害时,他已经相信了一半。
因为那篇《懒官疏》,他第一遍看时也以为是骂夏竦的,更莫提百姓的议论了。
这时,夏竦站了出来。
“官家,此案已清楚明了,其余十二人皆可定罪,至于苏良到底是否狎妓,开封府定能查出真相,但苏良亦参与到公款私用的宴席里,按律应受惩戒,此影响较为恶劣,他已不宜待在御史台!”
夏竦不说此话还好。
说了之后,让赵祯愈发觉得苏良是被陷害的。
夏竦的目的就是将苏良赶出御史台。
他看向夏竦,道:“夏枢相的意思是,苏良无论是否狎妓都不宜再待在御史台了?”
夏竦一愣。
“官家,臣……臣乃是依照朝堂规矩而言,并……并没有针对苏良,臣与其根本不相识!”夏竦已经听出赵祯有些不悦,故而赶忙解释道。
这时,王拱辰又跳了出来。
“臣以为,夏枢相所言有理,此案除苏良狎妓有疑外,其他人已经证据确凿,可依照法令处置了!”
赵祯望向王拱辰,从上面缓缓走下来。
“依照法令?依照法令,苏舜钦监主自盗,应该处以极刑,王益柔辱没圣贤更是大罪,王中丞是要将朝堂官员驱逐一空吗?”赵祯走到王拱辰面前,厉声道。
“臣……臣……臣不敢!”王拱辰连忙低头拱手,不敢再言。
垂拱殿内。
气温降到了冰点。
赵祯虽以仁善著称,但发起脾气来还是相当可怕。
这时,韩琦站了出来。
“官家,近两年,朝廷污人清誉之事,时有发生,大多都是无中生有。官员为避嫌,只得恳请外放,此举对朝堂政事极为不利。臣以为,苏舜钦等人不过是年少轻狂,导致犯错,其品性并不差,恳请官家宽大处理!”
“臣附议!”包拯站出来说道。
“臣亦附议!”一旁的吴育紧随着说道。
随即,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首相章得象,慢悠悠开口了。
“官家,此事涉及年轻官员太多,一时之错不应放大,臣亦恳请轻判。至于苏良,他可能并不知宴席乃是使用公款,此乃无心过错,算不得有罪。至于有没有狎妓,就需开封府尽快查出结果了!”
章得象刚说完。
副相贾昌朝便紧跟着说道:“臣赞同章相的看法。若苏良未曾狎妓,便是无罪。其笔锋犀利,乃是台谏官的好人选,绝不可因这种虚无之罪,便将其逐出御史台!”
贾昌朝已看出,皇帝赵祯对当下“污人清誉”的诽谤之言产生了厌恶,且因《自罪书》对苏良产生了一些好感。
故而,他便顺着赵祯的意思去讲。
听到章得象和贾昌朝的发言,赵祯的脸色不由得好了许多。
他看向吴育。
“吴学士,朕命你在三日内查清苏良狎妓是否属实,至于其他人,皆从轻处理吧!”
“臣遵命!”吴育拱手。
当即,赵祯便起身离开了。
包拯黑着脸,有些无奈。
君臣讨论了半天,将他弹劾枢密使夏竦包养姬妾,蓄意打压年轻官员的事情全都丢在了一边。
包拯很清楚,官家不是忘了,而是在为夏竦保留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