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叡摇头说道:“君手下仅三万人,今分兵驻守诸围,兵分而力散恐难以久守啊。”
满宠随即补充说道:“臣已有准备,如诸围难守,臣率兵退守洛阳城。依凭洛阳之险,尽力与敌周旋,为陛下争取时间。”
明白满宠的守备方案,曹叡点了点头,说:“先守诸围,再守洛阳,借洛阳城池之固,至少能与敌周旋半年。”
顿了顿,曹叡语重心长,说道:“伯宁看能否守上一年,拖住霍峻、诸葛亮二部,待鲜卑率兵南下,合河北之卒,朕可出十万之众南征,届时形势或能扭转。”
满宠神情依旧严肃,说道:“臣尽力为之,不负陛下信任。”
见满宠从头到尾未提死字,曹叡语气沉重,说道:“卿竭尽全力便好,务必守住洛阳。”
满宠留守洛阳的危险性,不仅曹叡心知肚明,满宠自己也是知晓。今满宠不提以死报国之语,曹叡也不敢多说什么,唯有希望满宠真能尽力守住洛阳城。
曹叡眺望着东方,好似想起什么,问道:“雍丘王可曾渡河北上?”
“未有!”
吴质说道:“雍丘王以诸侯不得离封国为由,拒离雍丘。”
曹叡顿时气闷,说道:“下令改封为邯郸王,让其随朕渡河。”
“陛下!”
吴质犹豫少许,终于实话实说道:“陛下,雍丘王之所以不愿离国,非因封国之故,而是以为与其北逃河北残喘,不如归降大汉,以免受奔波之苦。”
为了让曹叡相信自己的说法,吴质将巾帛交于曹叡。
曹叡摊开巾帛,却见曹植在上面表示,汉兴魏衰已是不可阻挡,纵逃至河北,多半还会被南汉擒获,今不如早点归降。且曹植在信中强调,君主应当守国门、首都,今国家有失,他做不到弃国家而逃走。
见曹植在信中似有暗中讽刺自己之意,曹叡又怒又是悲凉。
确如曹植所言,君主为国家之首,岂能舍弃首都而逃?
今他为了苟延残喘,为了那微弱的希望,放弃洛阳城,迁都邺城。
今一旦迁都邺城,不知他是否再能回来。若是再次回来,不知是何身份!
将巾帛扔到火堆里,曹叡顿感惆怅,说道:“朕为天子,自有守备国都之职责,故本应与将士死守都城。但因形势之故,为国之大计,朕不得不离开洛阳。离开武皇帝所建之都,不得不先帝陵墓之所在。”
“昔王郎居邯郸僣号,时世祖在信都,畏王郎之势,欲弃走关中。然邳肜以邯郸百姓之所为而谏,世祖遂改旧志,奋发图强,兵破王郎,旋下河北,奠定基业。”
曹叡语气激动了些,说道:“然朕终不如世祖,今唯有弃走河北,重兴魏家之基业。然无论如何,若洛阳陷落,魏家之业不复存!”
说着,曹叡眼眶通红,说道:“莫非诸卿以为朕恐被贼所擒,或是贪生怕死吗?”
“朕是恐今朝一去,重归洛阳城,将为阶下囚,而朕将无颜面见二帝,魂难归九渊。”
曹叡这么久所挤压的情绪,在今下的刺激下,一并爆发出来。
他所接受的魏国根本就是曹丕所留下的烂摊子,北有鲜卑连连作乱,南面大汉岁岁北伐。而他手中无精兵大将,府库无余粮,人心不一。
他除了能委任曹丕托孤的大臣,他还能干什么?
他所信任的孙权、刘晔背叛了他,他还是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他一心想振兴曹魏,但曹魏在他手上却无法挽回地走向衰弱,直至将近亡国。
见曹叡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甚至有些言语混乱。满宠、司马懿、吴质等人陷入沉默当中,不知如何作答。
曹叡或许明白自己失态,转身擦了擦眼角,挺直腰板,从另一侧的城梯下去。
身影是如此的寂寥,如此的无助!
司马懿与满宠互相对视,二人明白眼下的帝国就像曹叡的情绪那般脆弱,一旦有任何惊变,曹魏都将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