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猛地站起身,率先走出奉天殿。群臣面面相觑,突如其来的震动让所有人始料不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方才跟着唐行古一起弹劾贝琳的几名御史之中,有人已经已经隐隐察觉到事情不对,悄悄地往旁边站了站,有意无意地和唐行古拉开距离。朱祁钰反应过来,跟着朱祁镇来到殿外,紧接着,曹鼐、于谦等人也鱼贯而出。此时天色刚刚浮现出鱼肚白,能见度很低,怀恩赶忙命人拿来灯笼。紧接着,大地又晃动了一下,只听砰地一声响,殿外的石柱倒了一根,砸在地上,摔的粉碎。“皇上,小心!”樊忠赶忙扑上来,护在朱祁镇身旁。“朕无碍!”朱祁镇摆摆手,然后蹲下身来,借助灯笼的光亮,仔细观察地上的青石板。大殿外的广场本来是由一块块方形青石板拼接而成,由于刚才的震动,很多石板已经被挤压碎裂,还有的翘起来,若是细细看去,竟然呈现出如水波一般的排列。朱祁钰站在一旁不明所以,问道:“皇上,这是……地动了?”“不错!”朱祁镇点了点头,突然说道,“李时勉,过来!”李时勉赶忙上前,问道:“皇上有何吩咐?”“你看这里!”朱祁镇指了指地上,问道,“告诉朕,这是什么?”“青石板……碎了的青石板……”“为何会碎?”“大抵是因为……因为……发生了地动……”“何处发生地动?”“这个……老臣不清楚,须得等到奏报入京,方可……”“你给朕看仔细了!”不等他说完,朱祁镇便指着地上碎裂的青石板说道:“青石板碎裂的时候呈现出固定的形状,这个形状就是由震源中心传播出来的能量波,只需垂向这条线,再根据石板皱起的方向,便可以确定震源的方位!”众人循着朱祁镇的手看去,正是西方。虽然很多词汇听不懂,但是大致意思能猜得出,就是说,西边某个地方发生了地动!西方,榆林府……李时勉突然感觉后背发凉,贝琳预测的地动真的发生了!怎么可能?如地动这样的天灾,分明是上天示警,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怎么可能会被人预测到?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朱祁镇转头看去,指着其中一人说道:“唐行古,上前来!”唐行古早已脸色发白,强行挤出一丝笑容,问道:“不知皇上有何吩咐?”啪!朱祁镇上去就是一个大比兜,然后怒道:“朕不想跟你说话,自己滚出去!”“是!”唐行古再也没有了方才的文人风骨,灰溜溜地离去。没办法,踢到铁板了,只能自认倒霉。朱祁镇四下看了看,方才那些一个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御史言官,眨眼间都变成了鹌鹑,将脑袋缩的低低的。这群清流平日里只会耍嘴皮子,真出了事,一个也靠不上!“袁彬!”袁彬上前道:“臣在!”“晋商通敌一案,查获了多少货物?”“回皇上,主要货物有粮二十五万石,棉布六万匹,盐五万石,生铁三万斤,但是大多都在大同、太原一带,尚未运回京师。”朱祁镇点点头,沉声道:“内阁听旨!”曹鼐、于谦等人赶忙上前:“臣在!”朱祁镇定了定神,说道:“立即组织人手,从山西大同、太原一带查获的粮食等生活物资之中调拨一部分,运往榆林府受灾地区,事关重大,于谦,你亲自去一趟!”于谦行礼道:“臣遵旨!”朱祁镇继续说道:“钦天监李时勉,身位监正,却毫无建树,且识人不明,念在卿家年事已高,自己告老吧!”李时勉颤颤巍巍地跪下,说道:“老臣叩谢天恩!”“还有!”朱祁镇目光如炬,冷冷地扫过在场所有人,“从现在开始,朕立个规矩,御史言官不再风闻奏事,朕赋予尔等监察之权,可凭御史身份出入任何衙门,有权查阅任何记录,总而言之一句话,弹劾别人之前,先把事情搞清楚!若弹劾对了,朝廷论功行赏,若是捕风捉影,人云亦云,事后查出与真相不符,以反坐之罪论处!”“臣等遵旨!”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担心把皇上惹恼了,给你一个大比兜。这玩意和廷杖不同,廷杖虽然屁股疼,但是光荣啊,大比兜不但脸疼,还丢人………………榆林府,知府衙门。知府江文科搂着小妾睡的正香,突然被一阵巨大的晃动,从床上摔了出去。“什么情况?”江文科捂着脑袋发愣,身旁的小妾也是一脸懵逼。紧接着,又是一阵巨大的震动传来,窗户咣当作响,地动山摇。“地崩了!”江文科终于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钻到床底下,小妾反应慢了些,刚要跟过去,被坍塌的房梁砸中,昏死过去。等到差役把知府大老爷从废墟中挖出来的时候,整个知府衙门早已是一片狼藉。“老爷,老爷,您没事吧?”“呸!呸!”江文科满脸是血,奋力把嘴里的渣土吐出来,茫然地看着周围,房屋东倒西歪,院里仅有的一棵百年老树也被连根拔起。幸好这张床是新做的,还算结实,否则老命就没了!想到这里,他心有余悸地说道:“地崩了,地崩了!”“是啊老爷,地崩了!”猛地,江文科似乎想到一件事,顿时脸色变得惨白,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老爷,您没伤着吧?”“快,备马!”江文科急忙喊道,“所有人,跟随本官去米脂县救灾!”“老爷,您的伤……”“无碍!”江文科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伤势,甚至连惨死在废墟中的小妾都顾不上看一眼,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想着一件事,钦差还在米脂!自己刚刚上书弹劾人家,说什么戕害百姓,民怨四起……完了,完了,仕途堪忧啊!想到这里,江文科发疯似吼道:“还愣着作甚,备马,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