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辅再也忍不住,上前揪住王海陵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溜起来。“王海陵,你狗日的真的把粮卖给了蒙古人?”“我……我不知道啊……”王海陵简直欲哭无泪,战战兢兢地说道:“我……我只是把粮交给范记货栈,他们向外出货,收一成佣金,至于卖给了谁,我真的不知道啊……”啪!张辅一巴掌呼过去,怒道:“现在知道了吗?”“不……不知……”啪啪啪!张辅的火爆脾气上来,一顿大耳帖子抽的王海陵眼冒金星,嘴角淌血。“真……真不知……”眼看张辅还要打,朱祁镇说道:“英国公,你先等等,让朕把话说完!”朝堂之上,所有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朱祁镇双目如电,扫视一圈,又点了一个人:“户部右侍郎,徐昶!”“微臣在!”徐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是你自己说呢,还是朕替你说?”“微臣……微臣……”徐昶顿时神色慌张,只感觉后背凉飕飕的,早已被冷汗浸透。朱祁镇冷冷道:“怀恩,把账簿给大家念念!”怀恩早就准备好了,当下取出账簿,清了清嗓子,念道:“正统十四年六月,徐阿生委托范记货栈出粮三万石,棉布五千匹;十月,徐阿生再度筹粮两万石,至今仍存在范记货栈,直至被盗。”朱祁镇笑吟吟地问道:“徐卿家,这个徐阿生是你什么人啊?”“是微臣的……侄子!”“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两次出粮五万石,想必他家里十分富有?这就怪了,朕让锦衣卫查过,这个徐阿生家里不过才区区百亩田地,哪里来的这么多粮食?”徐昶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不敢说话。朱祁镇脸色的笑容渐渐消失,冷冷道:“如果朕没记错,十月份,瓦剌大军刚刚断粮,也先买你家的粮,出价应该很高吧?”此言一出,群臣直接炸开了锅。大明祖制,禁止当官的经商,不过,若仅仅是做生意,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是,打仗的时候把粮食卖给瓦剌人,这可是叛国啊!徐昶面色惨白,哆哆嗦嗦地说道:“微臣冤……冤枉啊!”张辅等人眼中都快喷出火来,恨不得当场就把此人撕碎。“你还有脸喊冤枉?”朱祁镇终于怒了,腾地站起身来,走到徐昶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朕和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奋战,你们竟然在背后偷偷给瓦剌人送粮?还天天自称清流,自诩为圣人门下,若是圣人知道有人打着自己的招牌去做着如此勾当,会不会气活过来?刑部尚书俞士悦何在?”俞士悦神色迷茫,赶忙说道:“皇上,老臣可没有……”“朕没说你!”朱祁镇打断他,问道,“朕来问你,与外敌私通者,该当何罪?”俞士悦想了想,说道:“情节严重者,以叛国罪论处!”“好!”朱祁镇从怀恩手里拿过账簿,扔到俞士悦怀里,说道:“其中涉及朝中大小官员十七名,朕就把这桩案子交给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协助,锦衣卫、东厂全程督查,所有涉案人员,无论查到谁,无论是官员还是勋贵,一律严惩不贷!”俞士悦接过账簿,跪拜行礼:“老臣遵旨!”只听噗通噗通几声,有几名官员直接瘫倒在地。朱祁镇冷冷地看了众人一眼,说道:“郕王!”“臣在!”“刚才议到哪了?”朱祁钰说道:“臣等正在商议关于英国公封赏一事。”“接着议吧!”说完之后,朱祁镇一甩手,转身离开奉天殿。紧接着,袁彬带着十几名大汉将军来到殿上,吩咐道:“拿人!”“我没有……”“冤枉啊!”“饶命……”一顿鸡飞狗跳之后,十几人被摘去官帽,脱掉官服,押着出了大殿。袁彬对俞士悦行了一礼,问道:“俞尚书,什么时候开始?”俞士悦愣了一下,说道:“怎么也要准备一下吧!”袁彬点头道:“那好,等俞尚书准备好了,随时来昭狱提人!”说完之后,也不等俞士悦回话,径自转身离去。锦衣卫来去如风,转眼间,大殿上又恢复了平静,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朱祁钰轻咳了一声,说道:“诸位,关于英国公封赏一事,哪位还有不同意见?”让人意外的是,竟然没有人再跳出来反对。刚才反对声音最大的那个,被张辅亲手揍了一顿,又被锦衣卫带走,眼见是活不成了。不仅如此,其他的反对者……好像也是自身难保。众人突然发现,似乎所有的反对者都被皇上一窝端了。这是……巧合吗?眼见没人反对,陈瀛便站出来说道:“我来表个态,英国公戎马一生,战功赫赫,这一次击退瓦剌更是功不可没。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虽然我朝没有异姓封王的先例,不过,今日若开了这个头,大家以后上阵杀敌更有劲头,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诸位以为如何?”陈瀛说完,李珍等一干勋贵纷纷表示赞同。朱祁钰点了点头,忽然发现少个人,便问道:“平乡伯怎么没来?”陈怀可是大功臣,挖坑烧窑小能手,这么重要的会议怎么少得了他。陈瀛说道:“平乡伯在西山研制水泥,说太忙了,没有时间。”“水泥?”朱祁钰疑问道,“究竟是水还是泥?”“不知道啊!”陈瀛挠了挠头,说道,“反正他说这玩意很重要,修建忠烈祠的时候要用,工期紧张,耽搁不得!”“那好!”朱祁钰点点头,说道,“今日大家在此表个态,赞同英国公封王的……”“我不同意!”众人心说这谁啊,这么头铁,循声望去,原来是于谦。底下不免有人开始小声议论,于谦不是皇上的人吗,怎么还跳出来唱反调?陈瀛不开心了,转向俞士悦,问道:“俞尚书,麻烦您看看那本账簿,有没有于侍郎的名字?”俞士悦愣了一下,说道:“没有啊!”于谦轻哼一声,说道:“泰宁侯想要查于某人,尽管去查,不过,今日议的是关于功勋封赏一事,英国公的功劳大家有目共睹,可是要封王,不合规矩。”陈瀛皱起眉头,质问道:“哪里不合规矩了?”在众人注视中,于谦平静地说道:“郡王的封号向来以郡县为名,如中山郡王徐达、开平郡王常遇春、岐阳郡王李文忠,都是如此,即便是皇室,如阳山郡王、宁乡郡王、上高郡王,亦是如此,如果要给英国公加封王爵,自当依此形式,交趾乃是布政使司,称交趾王实为不妥,因此,下官建议,由礼部重新核定封号。”众人听完纷纷点头,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让人信服,只不过……于谦你不是文臣吗,怎么向着武官说话?就连于谦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叛变了,看来,以后文臣清流的日子不好过了……朱祁钰点了点头,说道:“于侍郎言之有理,那就由礼部重新核定,选一个合适的名号,再由内阁复议,上报御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