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嫁给本地人?”巴斯滕已经开始摇头了。
“我知道您看不上本地的土著,不过这里的中国商人很多。您知道他们大多聪明又能干,而且积聚了丰厚的财产。您把安娜嫁给他们,不但让她有个可靠的伴侣,还能收获一笔丰厚的彩礼……”
阿尔曼德的话还没说完,巴斯滕就摇起了脑袋:“可他们都是异教徒。嫁给异教徒,这……这怎么可以……”
“表兄,您和她的母亲难道在上帝面前举行过婚礼?她生下来之后您为她举办过洗礼吗?”
这话一下子就问倒了巴斯滕。
“让我们面对现实吧。表兄,我知道您很爱这孩子。她毕竟是您一手带大的女儿。可是她已经长大了,短期内您不可能带她回国去。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迟早会被某些坏蛋当作奴隶掳走或者拐卖。到时候您还能剩下什么呢?把她嫁给一户好人家,至少让她有个可靠丈夫。我想,您在本地肯定有很多认识的中国商人。”
范巴斯滕不得不承认表弟的话很有道理。他原本也考虑过安娜的婚事,只是考虑来考虑去总觉得没有合适的对象。表弟这么一说,倒给了他茅塞顿开之感。
“您说得有理。这样的安排对她似乎更好些。只是她的灵魂……”
“我想,中国人不会在意她信仰什么。中国人对宗教并不热衷。您的安娜最多需要向丈夫的祖先供奉祭品而已。关于这件事,我个人觉得这不算是偶像崇拜。毕竟连天主教徒们都认为这不是。”
说到这里,阿尔曼德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笑道:“其实除了本地的中国商人,您还有一个不错的选择。”
“什么?”
“澳洲人怎么样?”
巴斯滕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听说他们很多都是单身男性,如果你提出来,我想他们有很大的概率会同意。如此一来,您还可以和澳洲人建立起一种特殊的关系。公司也不会说什么,毕竟安娜从法律上来说并不是您的女儿。”
“好吧。我考虑你的建议。”
就在他们高谈阔论的二楼的一间卧室里,门窗紧闭,窗帘低垂。一张木床上,安娜正趴在凉席上百无聊赖。
从拉布安岛回来之后,她就一直被关在屋子里,每天只有一块面包和一杯清水。房间里的书籍和绘画也被扫荡一空,只留下一本荷兰语的《圣经》。
挨打对她来说已经不第一回了,每次她这样外出冒险回来都少不了挨一顿打。她不怕这个,但是把她关起来,不许她出门,不许她看书,不许她在客厅听着那些远来的水手和商人讲述奇闻轶事,这才是她难以忍受的事情。
安娜从小就喜欢商馆的气氛,各种各样带着海水气味的男人来来往往,和父亲聊着天,说着他们的见闻。她总是会听得入迷。有时候她会插嘴问上几句。男人们也乐于回答一个天真可爱的女孩的问题。
学会阅读之后,她热衷于阅读父亲的藏书:除了各种祈祷文之外,大多是各种海外航行、经商和探险的报告。在别人看来这些枯燥乏味的描述文字,她却获得了极大的乐趣,仿佛周游了全世界……
正是小时候的这些经历,她长大之后有了一颗对大海,对探险事业憧憬的心。她经常在码头和海滨游逛,和水手商人们攀谈,兴致勃勃的看着那些远来的奇异货物。然而父亲是很不赞成她的“冒险”,后来干脆是严加禁止。不过,这实在难以遏制她对航海冒险的向往。虽然年岁还小,但是安娜还是抓住一切机会溜出去实践她的理想。
对于澳洲人,她的兴趣并不比父亲小。澳洲人给东印度带来了太多的变化。市场上充斥着澳洲货。公司的船只为澳洲人运送货物,为澳洲人采购商品,澳洲汇票在商人们手里流通。许多人因为澳洲人发了财,也有人因为他们破产;人们讨论起最近的生意和时局的时候,也总是会提到“澳洲人如何”或者“澳洲人会怎么干”。
原本她很打算趁着澳洲人来访,还住在商馆的机会,好好的向他们打听一下澳洲的事情。问问那些关于澳洲关于他们占领的“临高”的城市的描述是不是真得。顺便还要参观下他们的黑色大船和喷着黑烟的快船。
然而回来之后她就被关了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澳洲人办完事之后扬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