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大周朝,北方州郡虽叛乱频发,渐趋式微,闹出过不少卵子,但南边的州郡依旧有一定的控制力,终究还没到秩序完全崩坏的地步。
要不然那一日,彭孔武冲着吴知远的那一刀不会砍不下去,杀官造反这等事情终究不是意气之下,就能做得出来的。
杨浦县这事,被彭孔武和县中的胥吏已然拖延了两日上报,一来一回,差不多算时间这几天州郡上也该有人下来了解详情。
以现在的情况,裴楚若留在杨浦县,难以让这城中众人安心。
那夜在城门前,众人虽有默契,可杀一县之长这么大的事,谁又敢保证不走漏半点风声?
只要他留在杨浦县一日,这些人都不免提心吊胆。
且人多口杂,裴楚更不想将自家性命寄托于他人。
“唉——”彭孔武长长叹了一口气,半晌才道,“也罢,你既想好了,我也不再多说。”
裴楚又朝旁边的陈家姐弟和他俩的姑婆看了一眼,转头朝彭孔武道:“彭都头,日后就劳烦照拂一二。”
“放心。”彭孔武郑重点点头。
“那就这样吧,彭都头,你事多繁忙,不必再送。”
裴楚冲彭孔武抱了抱拳,又望向送行众人,笑了笑,“保重!”
“保重!”
“哥哥——”
正在裴楚转身,准备沿着官道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喊。
陈素双眼通红,小跑着冲到了裴楚面前。“哥哥,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裴楚微微愕然,随即摇头苦笑。
他这次算是亡命江湖,下一步要去哪里都不知道,如何能带着一个小姑娘。
“裴哥儿,这丫头昨夜同我说了,你便带着她一起走,我老婆子年老体衰,养不得两个孩儿。”后方的陈家姑婆忽然大声喊道,一边说着,眼眶里已是满含泪水。
“哥哥——”陈素看裴楚沉默,仰头又喊了一声,泫泪欲泣。
白贼七站在人群里大笑了起来,“裴兄弟,平白落个媳妇,哪还有不乐意……”
“少在这里聒噪。”
彭孔武打断了白贼七的话,伸手将方才骑乘的一匹大黑马牵了上来,看着裴楚和陈素两人,“裴兄弟,这马你且牵走,充作脚力。”
“哥哥——”陈素又喊了一声。
裴楚沉吟了一阵,望向众人的目光,又看了一眼陈素,突然笑了起来,“好!”
……
黄土官道上,人群渐已远去。
裴楚牵着大黑马走在前面,陈素坐在马背上,回头遥遥望着渐渐看不真切的杨浦县城。
“哥哥,我们要去哪?”
“去哪?”
裴楚脚步微顿,眼底掠过一丝茫然,抬头看向周遭。
日映岚光,浩浩浦水奔流。
杨柳岸,晓垂锦旆,莲花荡,风拂青帘。
田间青秧如草,水中白鹭嬉戏。
一派好风景。
“素素是想学道术吗?”
裴楚蓦地生出一股豪气,他有无字书在身,已学会了五六门道术,又哪里去不得。
“嗯。”小姑娘坐在马上点点头。
“那好。”
裴楚轻轻拉扯了一下大黑马的牵马绳,大笑道,“这世道不靖,妖魔横行,那我们就去行侠仗义,降妖除魔。”
漫漫长路,路随人茫。
“……道人道,道神道,自求人间道,妖与魔都说自己好,风疾雷暴,天地鬼哭神号……”
有怪异歌声,远远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