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也不搭调呀?
盘膝而坐的老人眼睛斜视,盯着少年郎放在腿前的小青花瓶,死活不肯离开,问道:“我们刚刚说到哪来着,好像是什么半卦来着。”
白衣少年郎沈问丘看着老人眼睛所看方向,心领神会,当即将身前的小青花瓶,放至老道人身前。
老道人丝毫不客气的拿起地上的小青花瓶。
掂了掂,重量还挺足,一斤多重呢。
他赶紧打开红布瓶塞,将瓶口送至自己鼻子前,深深一吸,香气溢鼻,直冲灵魂。
老人闭着眼回味无穷道:“三十年份的竹叶青,果真是好酒。”
说完,老人便咕噜咕噜的往自己嘴中灌,好像有人要跟他抢似的。
读书人沈问丘听闻老人这话,当真直称呼其为行家,只是闻一闻便能分辨出这酒的准确年份,这本领,当真是了不起的。
经此虚惊,又见老道士果然神奇,白衣少年郎对于这位被记入史书的老人的好奇之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而且比之刚刚又更加强烈了几分。
只是这老人这喝相,着实不怎么雅观。
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小一斤的竹叶青,便被这位喝相不怎么雅观的老人,给喝一点不剩,可老人却依旧意犹未尽的擦了擦嘴角,更不忘舔舔自己的手指,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
活像是个酒鬼!
见老人停下,沈问丘这才试探性问道:“先生,我这卦象的报酬也给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将那下半卦给我?”
老道士也不回答,舔着那让他回味无穷的手指,眸子却紧紧盯着少年郎身前剩下的那瓶小青花瓶,笑意十足。
少年郎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这老头的想法,于是,无奈道:“好事成双,这一瓶再留在我手里也不合适了,也一并送于先生了。”
少年郎顺手将青花瓶推至老人身前,得了便宜的老人喜笑颜开,张口就道:“你比那……那个谁有意思多了,对老夫胃口。”
老人似乎意识到自己差点泄露了天机,赶紧收住了声,将那个要提到的名字,改成了那个谁。
不过少年也是知进退,识道理的主,察言观色多少也会点,既然对方避而不谈,那自然有避而不谈的道理,那自己便不要再去触那个忌讳,装作不知就好了。
故而,少年郎恭敬道:“先生开心就好。”
老人继而打开剩下的这一瓶竹叶青,先是回味无穷一番,继而边喝边道:
“状元本是人间子,奈何多事远黄门;
名落孙山皆看破,越女湖畔遇红颜;
红颜已成孤寡人,使君怜悯结尘缘;
寄情山水岂非志,悠闲一年好时光;
妻子本非池中物,险些要了使君命;
刀剑从戎屠戮起,为祸苍生非我意;
奈何天地不仁义,逆天改命初心变;
最是得意书生气,满目苍痍佳人失;
不畏浮生得与失,最惧红颜灼我心。”
老道士算死命就着酒,慷慨激昂的一句句念道,直道最后一句时,老人已是酩酊大醉,自顾自的呢喃一句,“人生得意须尽欢,奈何金樽空对月”便是沉沉睡去。
少年郎认真反复的念叨着这个卦象,其中的字面意思,作为读书人的他当然能懂也能理解,否则,也当不起这南明国第一位十五岁会元的举人称号。
可这些诗句怎么读起来也像是另有深意,比如这“妻子本非池中物,险些要了使君命”,既然对方成了自己的妻子,又怎么会狠心要自己的命呢?
这点让沈问丘实在不解,再如那“刀剑从戎杀戮起”,我一个只会拿笔杆子的书生,怎么跟刀剑扯上了关系呢?
很多事看起来很简单,可做起来却并没有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就如现在的沈问丘,以一个读书人的视角,完全能看懂这位老先生送给他的卦象,可毕竟事情并没有真正发生,要让他理解这卦象的真正意思就显得很难了。
因为自己没有亲身经历过,无法理解。
就如那词所言:“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其中意境一般。
少年郎收回思绪,再度看向身前盘膝而坐的老道士之时,却发现对方已经沉沉睡去,鼾声如雷。
便也不敢再打搅一二,想着明天再来向这位老先生讨教一二,便起身离去。
那本是鼾声如雷沉沉睡去的老头,在少年起身离去之后,却毫无征兆的睁开了一只眸子,瞄了一眼少年离去的背影,碎碎念,“当年的恩情,我已经还了,从此你我各不相欠。”
老人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便闭上了眼睛,直接倒地,鼾声如闷雷炸响,看来这一次,是真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