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济,你当知晓,你与世间那些士林学子不同,你读书识理,并非像他们那般为了功名富贵。你的出身决定了,你不需要为了区区爵位而烦恼,同样,你也不能过于积极地去争取一些本该得到的东西......”萧绰轻叹道。
对萧妃的话,刘文济听得很认真,但显然不大明白,并且直接摇着头:“娘的话,儿有些听不懂!”
萧绰还是一副循循善诱的模样,轻声道:“虽然娘并不想说起一些事,更不希望你受到干扰,但今日话已至此,你便姑且听之。你身上流着一半契丹人的血......”
“可是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契丹人!”刘文济突然爆发了,有些激动地冲萧绰道。青葱的面庞虽然稚嫩,但表情十分严肃,目光异常坚定。
迎着其坚定且带着质询的目光,萧绰微微一笑,平心静气地道:“娘知道!娘也从不认为你是契丹人,也不希望你是,但旁人如何看待,却不是我们母子能左右的了!”
“大汉有那么多各族文武,功臣勋贵,乃至开国元老,难道朝廷不曾视他们为国人?难道史册上没有记载他们的功绩,昭烈庙没有祭奠他们的英灵?”刘文济道。
“你说的很有道理!”刘文济质问是如此铿锵有力,萧绰听之两眼则更加明亮了,以一种认可的语气道:“但是,有些事实是无法改变的,娘确实是随你外祖父南下的契丹女子,这一点是无法否认的。
谁也无法否认你是汉人,因为你是大汉皇孙,身上流淌着一半天下最珍贵的血脉。然而,你若想获得与你大哥同等的东西,却注定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听母亲这般说,刘文济眉头紧紧地锁起,牙齿下意识地咬着唇,很是用力,几乎咬出血,但萧绰没有阻止他,今日的话,对刘文济的冲击显然是巨大的。
但这些事是必须要经历的,十三岁不小了,在草原上甚至已经可以看作成年劳动力,也该经事了。双拳握紧,气息粗重,胸脯几度起伏,刘文济忽然抬眼看向萧绰,两眼微微泛红:“祖父与爹也是如娘所说那般看待我吗?”
闻问,萧绰笑容温和而具备感染力,柔声道:“你从小就受你爹熏陶,又常被召见侍奉祖父膝下,你觉得他们有对你区别相待、另眼相视吗?”
刘文济想了想,绷紧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肯定地道:“没有!”
“你要知道!”萧绰微微颔首,郑重地道:“你或许需要数倍的努力,方能得到外臣民们的认可,但是,千万外臣民的意见,都不如你祖、父二人的想法重要!”
见刘文济若有所思,萧绰又悠悠然道:“娘再回答你适才的问题。读万卷书,未必能封爵,但是,你大哥行万里路,所行只是西北一路,所见只是安西一隅。而你若能读一万卷书,却可见朝廷、万民,以及整个天下......”
母子俩的谈话,持续了很久,一直到夜深人静,刘文济方才告退。而最后,萧妃再度给刘文济一个叮嘱,要他牢记今夜的话,但不可对外泄露半个字,同时,他对祖与父,对东宫二妃,对刘文涣,乃至对才一岁的三弟刘文澎的态度,都要一如既往,不得有任何怠慢。
刘文济身上,过去呈现的最大特点,就是听话,同时还认死理,重承诺,答应母亲的事情,就更不可能食言了。
不得不说,这一夜的谈话,对刘文济的触动很大,虽然还有诸多迷惑不解之处,甚至显得懵懵懂懂,但十三岁的刘文济,在精神上,经受了一番从未有过的洗礼。
至于这样的洗礼,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对他的未来产生多大的作用,还有待检验。至少这一夜后,很多对刘文济熟悉的人都发现了,皇孙殿下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一些不可名状的变化,有些奇怪,但并不让人反感......